皮鞋里的生活

皮鞋里的生活

霜矛小说2025-11-18 23:35:17
世界像个破皮鞋在宇宙中走啊走啊,也不觉得烦。我是烦透了,烦这天总在下雨,都要下漏了,世界沤在雨里,沤成黏糊糊一锅粥沤烂了沤馊了,长了毛,万事万物,包括人,都变成了绿毛龟,佝偻在地上爬,好像回到了远古。
世界像个破皮鞋在宇宙中走啊走啊,也不觉得烦。我是烦透了,烦这天总在下雨,都要下漏了,世界沤在雨里,沤成黏糊糊一锅粥沤烂了沤馊了,长了毛,万事万物,包括人,都变成了绿毛龟,佝偻在地上爬,好像回到了远古。
世界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居心叵测,没有你争我抢,因为没时间,没心思。那时人们整天想得就是什么时候雨才能停,好出去把被子凉一凉,把自己身上的毛也晒一晒。那时人们的思想都很单纯,纯得像春天的叶子那么绿。
有一天,我光着屁股站在大街上,没有人笑话我,因为我身上的毛已经长得像海藻,把我所有的羞耻都遮蔽了。那时的人除了眼睛,屁股,和脚掌、手掌不长毛外,其余地方都裹在长长的毛里,没有谁嘲笑谁,揶揄谁,想想,大家都长的一个样,还有谁没事找事在乎对方的德行。
那时候,世界上已经没有布装店。裁缝或者饿死,或者转行,因为人们已经不穿衣服。那时候,我们这个星球上,最值得骄傲也最得宠最令人向往的职业是美发美容师。许多家长都逼着自己的孩子去美发学院美容学校学习,以便以后有个好饭碗,有个让人羡慕的好工作。
那时候,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全靠美发师,凡是锔了油,弄得浑身带彩儿像鹦鹉的就是女人,如果身上灰土土,没什么特色的都是男人。那时候男人和女人身上的味道都差不多,因为经年不洗澡,散发出今天的人都无法忍受得了的气味。那时候,世界上没有狗,狗已经灭绝了,几乎没有人再听说过这个动物的名字。为什么?因为,人们都不再勾心斗角,“狗腿子”也就没有了意义,狗依附于人的价值也就消失了,并且,人身上的气味太可怕,能熏死一头大象,狗根本不敢靠近人类。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狗成群结队地逃进茂密的深林,带着哀伤和孤独的情绪,他们一边跑一边哀鸣,声音凄厉,让人悚然。他们的叫声招来狼和对他们恨之入骨的天敌,那一夜,他们被凶残的动物集体屠杀,从此在这个世界上销声匿迹。它们曾经的辉煌历史,终于被我发现,这天早上,我从我的书房里走出来,怀着既兴奋又惋惜的心情踱到大街上,踽踽地行走,漫无目的。
因为熬了一夜,我的眼睛发红,屁股也由于长久地粘在凳子上,被凳子印得像烙铁。街上一些闲汉躺在路边百无聊赖地盼着太阳出来,虽然他们整天无所事事,但却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就是等太阳出来第一个照到它。他们约好如果太阳出来,就当没事人一样,继续躺着,不发出惊呼,谁也不告诉。他们为自己有这样绝妙的想法而窃喜,而兴奋。
那时的人,很久很久没有见到阳光,对太阳既觊觎又失望,失望得久了,信心也就丢失了,后来渐渐遗忘,再提起以为那都是天方夜谭。另外,人因为长期见不到阳光,身体已经萎缩,佝偻,象虾一样弯曲着,所以,很少再有人想扬头看天,凡是爱看天的人不是睡落枕了就是白痴。
闲汉们看见我,很高兴,扯着嗓子问我:嘿,傻瓜,昨天晚上又研究出什么?说完,他们哈哈大笑,笑得身上的毛象触须一样颤抖也很象水中的水草不住摇曳。我愣愣地看着他们好一会儿才反应过神,过去,坐在他们身边。
那时候,我们住的这个世界上,闲汉不多,所谓的闲汉就是有智慧爱思考的人;而爱思考已经是一件很可耻的事。因为在正常的人眼里,无所事事地瞎琢磨,是别有用心的象征,一个身体健康,有所作为的人应该去当美发师,最次也要当个理发师。心思放在美化我们的毛发上才是正事,而不是搅乱大家的思维,胡思乱想。
你的屁股太亮了,一个闲汉起哄,他是个哲学家。哲学家,在我们的生活里,和要饭的没什么两样,他是白痴中的一个。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影射我,太自作多情,竟研究些没用的东西。一个诗人在一边打趣,象你们这种做学问的人屁股和脑袋是一样的,屁股坐得越红,知识越丰富。哲学家很惊喜地说,你现在很象哲学家么,你有颗哲学的大脑。诗人撇撇嘴:我可不想要饭。
一个画家在他的裤裆里掏了掏,诗人问,你有多久没有画画了,画家陷入沉思,说,自从身上长满了毛就停笔了,因为没有灵感。一个作家接过话说,灵感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之外的那个东西。我说,这句话有点耳熟。于是大家都默然思索,努力想谁说过这句话哪,后来我说,这句话有些翻版的意味,于是大家又努力想,翻版谁的话哪,就这样,大家费尽思量,还是没有想起来,其实那句话是发明大王爱迪生说的,原话应该是:天才,百分之一是灵感,百分之九十九是汗水;但那百分之一的灵感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都要重要。
我不说,我放在心里不告诉他们,因为我是个有思想的人。这个世界上,人一旦有了思想,就靠近了毁灭。我想如果我说出来了,世界就毁灭的更快了。如果人们都保留蒙昧的状态,世界会更安详更可爱,这是我那时候的想法。后来他们都不想了,他们觉得再想下去,头会炸了。这时,哲学家告诉我,诗人要结婚了。我问:真的么?诗人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很快就要到美发店去,让美发师把他全身的毛剃掉。
一个人,如果到了结婚的年纪,在我们这个星球上,是最幸福的。那意味着,他要露出本来的面目,让大家欣赏到他成熟而又原始的本相,女人也一样。到时侯,亲朋好友都会去祝福,从早上庆祝到晚上,载歌载舞,热闹非凡。新娘和新郎全身裸体,身上刮得干干净净,就象洗得白白净净的猪,粉嫩光鲜,坐在一个缀满花环的羊车上,由四只可爱的大绵羊拉着,从街上缓缓驶过。那时,看热闹的人,都会为他们流下幸福的眼泪,也就在这一天不久的日子里他们可以尽情地相亲相爱,没有人会因为他们过分的亲热而羞愧,因为一段蜜月的时光过去后,他们的身上又会长出绿苔似的绒毛,接着这些细小的毛飞快地生长,在黏糊糊的雨季终于又会恢复原状,然后生活重新沉寂,重新回到原来的主题,依然是等待,等待阳光,等待生命老化。
我住的这个世界,就像一个沤烂沤臭的皮鞋,它孤独地在黑暗的宇宙中行走,了无生趣。在这只发霉的皮鞋里,生满了和人极亲密的蟑螂、虱子、苍蝇、老鼠……,它们尽情地繁殖在人繁殖的地方,无忧无虑地啃咬着人类的头发,牙齿,手指,屁股,皮屑,粪便,私处……,它们肆无忌惮,因为它们仇恨阳光,仇恨人有思想有真爱有友善有书籍有理想……
其实,人所拥有的一切,无非是向毁灭和重生同时迈出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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