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完卵小说2025-03-08 19:33:20
(一)那时,秀儿只有五岁,扎两个小小的辫儿,在轻风徐徐的夏夜里坐在自家的门槛上看星星。秀儿看着天上的星星吃着比石头还硬的红薯干,问姐:姐,你说爹啥时候回来哟?姐坐在秀儿的对面,手里拿一只鞋垫,一针一线
(一)
那时,秀儿只有五岁,扎两个小小的辫儿,在轻风徐徐的夏夜里坐在自家的门槛上看星星。
秀儿看着天上的星星吃着比石头还硬的红薯干,问姐:姐,你说爹啥时候回来哟?姐坐在秀儿的对面,手里拿一只鞋垫,一针一线仔仔细细地纳着,听见秀儿问便望着秀儿甜甜地一笑:这,我也不知道呀。
红薯干是娘晒了拿去集市上卖剩下的,形状难看且粗硬难咽,可是姐一块也舍不得吃,全都留给秀儿。秀儿一边巴嗒着嘴一边兀自做着美梦,说:姐,我觉得爹过两日就回,背一个比我还要大的袋子,里头装着棉花糖呀,糍耙耙呀,新衣服呀!哦,对了,还有这么大一个,比月亮还白,比碗口还大的芝麻饼,闻一下,香喷喷,咬一口,直掉渣喔!
秀儿用手比划着那饼的样子,又咽了咽口水。姐拿针在头皮上蹭一下,叹道,是呀,爹走了三年了,也该回来了。
姐比秀儿大七岁。爹走的那年,姐九岁,秀儿两岁。
对于爹,秀儿没有一点记忆。关于爹的点点滴滴,全是从姐那儿听来的。姐说,祖上血脉单弱,到爹这儿,已是七代单传。爹求神拜佛一心一意要个儿子,却一连生了两个女儿。娘被逼着,东躲西藏地生下超生违法的第三个,可,还是个女儿。爹一气之下摔了桌上的一摞青花瓷碗,啐道:娘的!又是个赔钱货!甩手出了门从此便再也没有消息。
娘又急又气,央人四处寻找,终究没有结果。那刚出生婴儿也由于先天不足不到七日,夭亡而去。娘伤心过度,整天以泪洗面,月子里就落了病根,一年四季离不开药罐子。
都说男人是家里的天。这天塌了,陷了,日子也就难过了。母女三人每天起早贪黑,做了又做,省了又省,只是勉强糊口。
(二)
姐勤快懂事,什么活儿都抢着干。秀儿也依赖姐,吃饭,睡觉……一时一刻也不离开姐。连学校里开家长会,也是喊了姐去。老师当众表杨秀儿,让秀儿的家长介绍经验。瘦弱娇小的姐便蹭地一下站起身来,将背脊挺得直直的,骄傲地大声说:我家秀儿成绩好,没别的,就是用功。
书中说,姐妹俩是同根而生同枝而栖的两生花,修满千年,方可投生为姐妹。姐将书指给秀儿看,姐妹俩拥在一处,笑作一团。穷苦困顿的日子,姐妹俩倚偎扶靠,温习着心底那仅存的一点小小温暖与希望。
等呵等,等到第十个年头,爹还是没有回。日子越过越艰难,眼见着秀儿就要掇学。姐拉着娘的手说:我和邻村的小桃一起到省城的电子厂做事挣钱。秀儿留在家好好读书,她是块读书的料,莫耽误了。秀儿泪光盈盈地望着姐,姐过来拢拢秀儿额间散落的碎发,张开口却哽咽了。秀儿知道姐也舍不得自己。
姐去城里后便寄了信回来,廖廖几行字,写在烟盒的背面,都是一切都好之类的话。姐没读什么书,字也写得歪歪扭扭。秀儿却像得了宝一般,夜里躺在被子里也不睡觉,只是把那小纸片翻来覆去地看。直到夜深了,娘嗔她:快睡!明天不上学啦?
日子像屋后那小桥下的流水,悠悠地淌着。姐临走前种在院子里的那棵竹子节节拔高,很快便高过了屋顶。
秀儿长高了,穿着姐从前穿的白色的确良衫,梳两条黑油油的辫子,站在屋前的楠竹下,想起姐,抿着嘴一个人傻傻地笑。上中学,秀儿还是年年考第一。说给姐知道,姐笑得合不拢嘴。
姐每月固定从城里寄1000元回来。娘给秀儿交了学费,又给秀儿做新衣。娘说,你姐托人捎话来说,学校里读书的孩子,最要面子,可不能委屈了你。剩下的钱娘就存进银行里,说以后给秀儿上大学用。
村里人嘴上心里都羡慕娘养了两个能干懂事的闺女儿。娘也整天乐呵呵的,不知不觉间,病竟好了一大半。
姐寄了照片回来。是在公园里照的生活小照,流水孱孱,杨柳依依,十九岁的姐就站在树下,巧笑嫣然,顾盼生辉。
秀儿将姐的照片夹在书里,上课时也忍不住拿出来看,看得太专注便被老师发现了。老师生气,虎着脸来收缴那张照片,秀儿咬着唇紧紧地撰着照片的一角不肯松手,两相用力,那照片便“哧”地一声被撕作了两半。秀儿见状哇地一声伏在课桌上大哭起来,小小的肩膀一耸一耸。到底是勤奋好学的好学生,哭得惨兮兮的老师也心痛,叹口气道:那就,收起来吧,下不为例。
回到家,秀儿用透明胶将那照片贴了一次又一次,始终贴不好,又哭了。
(三)
这年冬天,邻村姑娘小桃回来了。她说,那电子厂当真不是人呆的地方,一天做十多个小时的活儿,一月也只挣得三百块钱。有好事者便将站在一旁的秀儿一指,道:那她姐呢?她一月咋能挣一千多呢?小桃把嘴一撇,翻个白眼,露出满脸不屑的神情,说:谁叫她姐长得俊呢?她呀,在电子厂做了一个月就走了。
秀儿的心咯噔一沉,脸上如火烧一般,低下头匆匆离去,路过儿时嬉戏的小溪旁,想起儿时,姐背着她涉溪而过的情景,泪簌籁而下。
村里渐渐地便有了流言斐语,说秀儿她姐在城里给一个的富商当二奶,住洋房,穿名牌,拿牛奶洗脸,雇着四五个保姆伺候。这样的流言很快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铺天盖地漫天飞。秀儿和娘每日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三道四,心中也不免犯了嘀咕,关起门来细细思量,姐也没读几天书,上哪儿能挣到一千多块钱的高工资呢?
娘气苦,整日唉声叹气沉默寡言,眼看着身子骨就虚了,三天两头,头晕脚软浑身乏力。
秀儿按照姐写回来的号码,跑到镇上去给姐打电话。电话通了,却是个男的接,一听秀儿是乡下口音,便凶巴巴地要挂电话。秀儿颤颤惊惊地报出姐的名字。那边便啪地一声丢了电话,又过了老半天,才传来姐的声音。
秀儿开门见山问地问:姐,你在那儿做什么工作?他们说的可都是真的?
姐沉默很久,才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秀儿,你好好读书,别学姐。
秀儿的头嗡地一响,心一下子空了,呼呼地刮着冷风,一个劲儿的往下沉。
(四)
很快,关于姐的事有了更为详细的版本。他们说,姐跟的是一位刘姓富商,五十多岁,身材矮小肥胖,秃了顶,戴假发。
流言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不堪,如秀儿一般花样的年纪,一颗水晶做的心,只觉这事是一种奇耻大辱。每次想到那个接电话的凶巴巴的男人,心中的厌恶和憎恨便逐渐漫延到姐的身上。
久而久之,那思念姐的心也逐渐地淡了,变了。
秀儿将姐的相片塞进了灶洞,卯足了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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