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呼唤了我千万次的你
你,仅仅是我少年时的邻居,一个我百无聊赖时偶尔的玩伴。因为不喜欢你的性格——内向、忧郁、孤寂、怪异,缺少少年的天真、快乐、无忧无虑。你常常隔着我们两家之间的小墙垛,半掩着身体,偷偷一探一探地隐现,羡慕
你,仅仅是我少年时的邻居,一个我百无聊赖时偶尔的玩伴。因为不喜欢你的性格——内向、忧郁、孤寂、怪异,缺少少年的天真、快乐、无忧无虑。你常常隔着我们两家之间的小墙垛,半掩着身体,偷偷一探一探地隐现,羡慕我们尽兴地玩出天昏地暗的狂野。我们的天真象火一般的热烈,而你的忧郁却象冰一样的静默。有几次皮球或者是沙包飞过墙,几乎就落在你的脚下,你都不会抓住机会参与,而是莫名其妙地逃得远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却又回到原处,渴望地分享,怯懦地守护。你从来不与任何孩子玩耍,只有勇气接受我给予的施舍。当实在没谁陪我玩时,只要我高喊一声:二胖!你就会从小墙豁连滚带爬的飞过来,兴奋得象过年一样,并在我们有分歧的时候,无原则地妥协,把所有的最爱都排列在我的面前,只求快乐能尽可能延续。而我常常拿了你给的玩具、食品,中途就当了逃兵。
由于你的不合群,同学们经常欺负你,还总是骂你“带葫芦子”。而每当这时,你就象犯了天大的罪一样,任人凌辱,毫无反抗之意。只有忍无可忍的时候,才会哭着大喊我的名字。而每次让我遇上,都会挺身而出,保护你。回家问大人,那句骂人的话是什么意思,才稍微懂点你的软弱与自卑。原来你的父亲因为怀才不遇,即使是你母亲的走近以及你即将来临的喜悦,都无法打消他的失落和忧愤,在你还未出世时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你是在现在这个爸家出生的,他在铁路上班,是拿现钱吃红本的工人,这在三十年前的农村是很叫人羡慕的事情,他平素待你很好,你有的我们都没有。可是只要他喝酒,就打骂你们母子。而这时你若是能逃出来,就象疯了一样翻过小墙,找我家大人救援。若是逃不出来,就会用整个生命在喊我的名字,于是我父母就去拉仗,再把你们母子领到我们家避难。等你的后爸清醒后,会跪着来接,下了一大堆决心,说了一大堆掉眼泪的话,可是下次还这样。好在他不总在家,也好在不是每次回来都喝酒。后来,令孩子们恐惧的醉鬼和我的名字自然而然联系在一起,主要谁家的小孩闹夜不睡觉,一喊我的名字就会立杆见影。
日子如流水,不管你怎么去抓紧它,都会从指缝间流走。我们相伴了童年和少年的时光,你就象影子一样不曾远离,也象影子一样不曾引起我太多的留意。一天又一天。当理想装满了行囊,肩头就越来越沉了,家也就越来越远了。寒窗苦读,只要灯月伴影,渐渐地你已经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头转星移,寒暑交替,风霜洗礼了二十几个四季。
今天,一个很沧桑的中年妇女来看病,满医院打听我,已经战在我的目前了,还在继续询问。当确认后,立刻把所有的精神都聚集成眼神,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惊喜与忧伤、亲近与疏远、感恩与哀怨都交织在沉默里。我静静地等待,并在记忆库里努力搜索那些生命里走过的容颜,没有答案。她终于说话了,是个很坦率的人,说着很坦率的话:
我是二胖媳妇,虽然我们没见过面,可我已经认识你几十年了,也骂你几十年了。我是从我那死鬼丈夫的日记里、嘴里认识你的。我们是高中同班同学,和你是一届的,只是没有你们脑袋冲,没考上重点高中。死鬼当年沉稳厚诚,才气英俊,给人一种信赖感,加之他是吃供应粮的,班上的许多女同学虽然不敢说出来,却都装在心里了,可是没谁能打动他。毕业后我们俩都没考上大学,他接他爸的班了,我回家务农。经常往她单位跑,找机会把他灌醉,彻底拿下了,才同意和我结婚。可是,拿到的仅仅是他的身体,那颗心从来没属于过我,直到他死那一天。于是,战争经常爆发,而你的名字就是炸弹。过了八年,打了八年,他不善于言谈,就用沉默对抗,越这样我越承受不了,结果他越来越冷漠自闭了,我越来越疯狂无度了,直到他患了精神病,我才意识到后悔。他常常目光呆滞空洞地缩在角落里,怀里死死地抱紧装满日记的箱子。不认识我,不认识孩子,不认识爹娘,不认识家。整个世界都忘记了,却单单记得你的名字。用你的名字哄他吃饭,用你的名字骗他去精神病院。出院后时好时坏的,那年冬天刚要上冻时,走丢了。转年开春时,尸体从芦苇荡里漂出来……是我逼傻了他,是我逼死了他。
听完她的讲述,我震惊了。孩提时的记忆在悲痛的海面上汹涌,哀叹你短暂的人生,悲伤你坎坷的命运。感动于你单单只记得我名字的深厚浓情。在那些寒冷恐慌孤苦的心灵旅程中,是不是每次伤害来的时候,都让你去追忆童年的依赖、少年时的保护,我的名字已经不是我的代号,而是你隆冬时火炉里的暖,风雨里你寻觅的伞,被殴打时那及时的一声喊,头破血流时安慰你的小手和小手的相牵,而这一切都是维系你希望和生命的安全缆。有一天,你攥不住了,你放弃了。捧着这个世界你唯一不舍的名字走了,用她去开启那没有伤害的天堂之门。
方知道,我在你的岁月里竟然是全部生命的贵重,而你在我的记忆里却只如影子一般的轻。甚至,很努力也想不起你的容颜。可是,即使是时光倒流,我又能为你做些什么?除了心底那份善良驱使下,对你的本能保护,我又怎么能改变你的悲剧结局。而就是现在,我又能为你做些什么。以医生的身份,安慰你生命中的女人:你的病不是她逼的,是有遗传因素的。我不会告诉她,环境因素也是最主要的致病原因。我会站在姐妹的角度上劝戒她,无论怎么艰难,给孩子的心灵一片阳光的天,千万不要让悲剧在下一代的命运里重演。
突然,想回家乡看看你,想看看那箱呼唤了我千万次的日记。
突然,抑制不住想写些文字。祭奠单单只记得我名字的你。
祭奠,呼唤了我千万次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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