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行记

南行记

白马长史小说2025-02-28 09:38:17
2013这趟车是始发车,南下的大都是打工去的,我上去时已经人满为患。行李架上塞满了五颜六色的大包小包,座位底下也塞着些放不进行李架的大小包裹,座位上不消说已挤满了人——基本上都比定员多一两个,走道上也
2013这趟车是始发车,南下的大都是打工去的,我上去时已经人满为患。行李架上塞满了五颜六色的大包小包,座位底下也塞着些放不进行李架的大小包裹,座位上不消说已挤满了人——基本上都比定员多一两个,走道上也站着蹲着满满当当,甚至连座位底下也躺着些疲倦不堪的民工兄弟。
列车要开了,乘务员已经开始收挡板,这时气喘吁吁地跑上来一个姑娘,她打着发黑的眼膏,硬是把本不俏丽的脸上唯一可供欣赏的地方埋没了,她不知用的什么邪门唇膏把薄薄的嘴唇涂得红得发黑,两个颧骨高耸着,像是谁在里面塞进去了两个链子流星锤,老人们都说这是福相,到哪里都吃得开。果然,她一上来就把挎包往肩后一甩,用胸脯开道硬挤进去,两旁五大三粗的民工兄弟被她顶得东倒西歪,连声惊呼。这姑娘挤到人较少的车厢中部停下来,斜着身子把自己牢牢钉在已经坐了四个人的座位上,把过道上的几个老大姐看得目瞪口呆。
关上车门,列车终于开动了,让人不由得感叹这车上的人毕竟还不多,连最后来的人都有半个位子。但这高兴来得太早了。一连串急促的敲门声从车厢连接处传来,几个人打开窗门,面带闲适平和的神情看着外面随着火车奔跑的人。忽然他们同时惊叫一声,原来从打开的车窗飞进了一个黑皮包,然后一个毛发不旺的肉头出现在车窗上。乘务员大声呵斥,车窗边的人都惊恐地看着近在咫尺泛着汗珠和闪烁着白光的脑门。只见那脑袋顽强地摆动着牵引着身躯前行,乘务员也是大惊失色一时间楞在那里,不知道该把这颗充满智慧与力量的脑袋如何处理。等到那人把上半身都牵进车里,趴在小桌上想休息片刻时,乘务员才回过神来,一把抓住那个亮脑门的胳臂把他拽进车里。亮脑门筋疲力尽,身上颇显质地的西服又皱又乱,领带像清朝人的大辫子缠在脖子上。
亮脑门的到来让车厢里顿时一紧,人们又亲密了不少。他喘着气用带着浓重山西口音的普通话说:“我以为里面已经成了沙丁鱼罐头,没想是鱼子酱!”他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不少人发出会意的笑声。长着流星锤颧骨的姑娘冲他笑着说:“你就是那轧酱机!”亮脑门笑道:“我是轧酱机,再上来的就是绞肉机了。”众人这时才对他的不速而至释然,对亮脑门也开始报以善意的微笑。
车到了新县,乘务员一路披荆斩棘挤了过来,看到补票隔区已经被人抢占了,他勃然大怒,顾不上擦汗,用手中一个带有三角孔的钢钥匙快速用力地敲着隔板,叫道:“快出去,快出去,你们在这里我还怎么给人补票!”隔板里的人急忙挤出来,一个人浪立即从这里传到亮脑门那里。一浪未平,一浪又起,乘务员又指着隔板里的行李说:“快拿走,快拿走!这是谁的行李,快拿走!”出去的几个人又急忙拖死狗似的把行李拽出来,于是又一个人浪翻滚开来,并直达车厢尽头,亮脑门被这浪冲到了流星锤那里才停泊下抛了锚,和流星锤一见如故地聊起来。这时的他已经缓过劲来,西服拽得笔挺,甩在脑后的领带也回归原籍和那张圆圆的脸一起交相辉映,而那亮晶晶的脑门则更显得流光溢彩了,他和那姑娘相见恨晚又说又笑。由于看不见他们必定丰富多彩的表情,不少人侧着头听亮脑门精彩的“广播”。
钱和票经过重重人墙传过来终于都办妥了,乘务员挤开一条道——其实不过是走两步一转身——打开了乘务员室,把自己关在里面。正蓄势待发的几条硬汉立即冲进隔板里,并迅速形成了人和行李的放置格局。乘务员一见,立即开门挤过来道:“出来,出来!”那几人不得不马上放弃了胜利果实,站到无立锥之地的大多数人这一边了。乘务员仍是不满,叫道:“行李,行李!”面对法眼如炬的乘务员,这几个人只得把行李又拽出来,不过这时已经没有第一次拿行李时那么富余的空间了,那些行李最后也都被人们顶在头顶。乘务员看到这种情形又看到行李架上确实没有空间了,也不再言语,又躲进乘务员室。民工兄弟一涌而上收复了隔板间,这次乘务员没出来。
天渐渐黑了,脚后跟开始隐隐作痛,这时唯一解乏的是亮脑门讲的一个个荤素段子,不少人都被那粗俗而精致的笑话逗得开怀大笑,流星锤也不时笑骂亮脑门不正经。亮脑门一本正经地说:“这都是移动和联通的服务商发来的,不信你看!”他掏出手机,不知为什么忽然又把手缩回来,一边说:“他们发的可多了!”一边把手机又揣进怀里。
亮脑门清了清嗓子,正待给那些已经面带微笑准备好开怀大笑的人们“广播”,一连串急促刺耳的金属连击声挤占了这个波段,紧接着一声高亢响亮的呼喊传来:“开水、方便面,开水、方便面!”然后是四轮小车的轱辘声。那些蹲在地上,坐在行李上的人连忙站起来,不少人拿出杯子,有的人从口袋里掏钱。浪费了一次微笑的人们纷纷向座位缝隙里挤,惹得一片大呼小叫:“别挤了,别挤嘛!”因为小车过不来,这些呼吁没有任何意义,那些坐着的人只得使劲撑着那些身体向他们倾倒的人。卖面的无动于衷地站在小车后面,看着人们努力扩大着彼此之间的接触面,贴紧、贴紧,直到无法再贴紧。小车终于过去了,我不禁想起了鲁迅先生的那句名言: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你愿意挤,它总是有的。在火车上,空间其实也像海绵里的水,只要卖方便面的愿意挤,它总是有的。小车过去了,立即响起了小孩子的哭声和老人的愤愤不平声,原来那几个拿出杯子的人并没有得到开水,想来火车上的开水与方便面已经浸染了基督教义,成为两位一体的了。即便是面与水得兼的食客们也纷纷感叹:火车上的东西就是比路边的商店里金贵,这一盒面就要5元钱呢!
叫卖声渐渐远去了,我的脚后跟及时地就我不规范的站立姿势做出了反应,又疼又有点酸,只得让它们俩实行轮休制。事实证明这是种饮鸩止渴的方法:休息的脚远远没到假期的结束,值班的脚已经开始不停报警了,偏这时亮脑门总也不开始他的“广播”,让人心急如焚。远远地看过去,立即明白了:他也正忙着倒脚呢!
丢掉幻想,坚定了一下自己的意志,不再实行金鸡独立制,双脚同时脚踏实地。顿时,一股悲壮和参差不齐的疼痛涌上来,想起了董存瑞,想起了黄继光,想起了邱少云。。。。。。
正在对自己进行爱国主义教育,一阵熟悉的金属撞击声急促地传来,它像一个大铁球从钢琴上滚过,又像剃了光头出了理发店偏赶上天上下了一串鸡蛋大的雹子,而且公平的很,人均一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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