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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南有个村庄，由于田宽地广、交通还算便利，村庄上的人家生活得富裕自在。
村庄有个古老的建筑，文化大革命前是个寺庙，后来改做了学校。学校旁的土培房里，住着李老贵一家九口人。香儿是家里的老三。香儿的爷爷是外地流浪到小镇来的孤儿，刚来村子时才十一二岁，有个同样四处流浪的剃头师傅看他可怜，就收了他做徒弟。
那些年，有点手艺的人在乡镇是很吃香的。香儿的爷爷就在小镇立了根，建了这个土培房，讨了个大山里的婆娘，村里还分了点田地给他，日子过得像样了。可养了李老贵，婆娘就难产死了。拖着个刚出生的仔，没人肯再嫁香儿的爷爷，他只好独自带着李老贵，很疼爱这个唯一的儿子。真是“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等李老贵不要需要再捧在手上后，就省吃俭用为李老贵攒钱。李老贵在学堂里鬼混了几年，二十岁时，香儿的爷爷在本村给他讨了老婆。可这还没等到李老贵儿开花，香儿的爷爷就倒了，临去前拉住李老贵的手，流着眼泪鼻涕说：“幺儿，你要多多的给爹生儿育女，要让爹子孙兴旺，爹在阴间看着。”说完，眼睛就闭了。李老贵哭着说：“爹，你不能死啊，我连剃头都还没学好呢！”
葬了老子。晚上，李老贵打开锁，数数在木匣子里的钱，已经没有多少。种田种地也是要化肥钱的。
李老贵把剃头刀磨的飞快，心里寻思：爹的手艺我虽然看懂了一些，但是，还没学到皮毛，赶集来的人现在是不会找我的，我到人家家门口去，也许人家图方便还能有生意。
李老贵的老婆桂花呢，大字不识一撇，不过，人很能吃苦，家里家外打理得井井有条。自个儿那老爹会吸鸦片，一家人苦生磨死的钱都被他腾云驾雾给收光了，大人小孩被饿得皮包骨。香儿的爷爷在的时候，还经常会来这边要钱。
得到老婆的允许，李老贵开始了走乡串户的生活，乡下人剃头倒是不那么讲究，只要剃短了做事利索就成，钱也不会少李老贵的，有时摊上中饭时，还会热情的招呼李老贵吃饭。渐渐的，李老贵的手艺也锻炼出来了，越来越喜欢这样不要本钱、没人管束、也不太辛苦的日子。
回到家里，李老贵就会把赚来的钱交到桂花手上。晚上一躺到床上，李老贵想起香儿爷爷的愿望，就拼命的爬在桂花肚子上劳作。他仿佛看见老子流着泪催着自己：快使劲，快使劲。
接连生了两个女儿，李老贵有点埋怨自己的婆娘肚子不争气。待到香儿生下来，李老贵一看下面又是个开口的，气得几天不出门，也不管桂花。他想，是不是因为自己长时间四处奔走劳累的缘故。他打算还是在家里算了，反正现在手艺都琢磨精了，人缘关系也搞熟了，在家又可以帮着老婆理理庄稼。

2
转眼香儿十一二岁了，桂花又生了三个女儿，还是没生出个儿子来。李老贵认定了是自己的命，晚上不再那么勤奋了。
这天，李老贵在给人剃着头，里面炒菜的桂花又跑到干沿坎外呕吐，这样已经有些日子了，他知道老婆又怀孕了。虽然已经不在期待，但李老贵心里还是有点不甘。匆忙给客人打理完了，进去问：“怎么样？舒服点了不？”老婆满脸皱在一起，说：“我难受得很，这次怎么跟以前不一样？”李老贵一听，心里又浮现了希望：也许是个儿子呢，但愿是个儿子，再生下去，一家吃饱都成问题。
放学进来的香儿看着娘的样子，说：“娘，你怎么了？”桂花慈爱的说：“娘要生弟弟了，香儿要弟弟吗？”香儿嘟着嘴说：“我才不要呢，以前没生妹妹们，我们一个人还有半筷肉，现在一个人每顿只有一块肉了，要是再生个弟弟，那我就没肉吃......”香儿话没说完，就被李老贵一巴掌轰出去。香儿出来，把耳朵貼在窗洞上偷着听爹和娘说话。
李老贵摸着老婆的肚子说：“你说会不会是儿子？”桂花说：“谁知道？”李老贵说：“要不，过些时间，我们也到城里去做个B超，是闺女就不要了？”桂花说：“那么远，还要在城里住一宿，要花好多钱呢。”李老贵想了想：“让她们三不去读书了吧，反正我也扶不起了。儿子肯定是要生一个的，总不能断了后吧？”桂花想想也是。
吃晚饭的时候，李老贵第一次给大的三个女儿夹了菜。吃完了饭，桂花收了碗筷，递了个眼色给李老贵，把三个小的带去睡觉。李老贵咳了两声，说：“你们三个明天起不要去读书了。我已经跟你们老师说了。”说到这里，李老贵心里一阵难过，声音低了些又接着说：“帮到大人做点事。”两个姐姐没敢啃声。
香儿看了爹一眼，含着眼泪出来，坐在沿坎上，扬起小小的头颅，看着天上的月亮。香儿很喜欢上学，才四岁时，就经常跑到村里的民办小学去看姐姐们读书，用石头在教室外面学着老师在窗台上写字，有时一去就是大半天，学校里的人都认识她。还不到六岁，就哀求着爹要去上学，李老贵咬咬牙答应了。上学那天，香儿足足亲了爹三十下，是数着亲的。香儿想，要是自己是男孩该多好，那爹就不会再让娘生了。
香儿想起了娘生妹妹的时候。娘痛了几天，也在床上嚎叫了几天，那流出来的血，可以装满娘担水的大木桶。是不是女人都必须生儿子？香儿摇摇头。学校里的王老师就只生了一个女儿，王老师和她老公对女儿可好了，还给女儿买了架一万多块钱的钢琴。香儿不知道一万块钱是多少，但是娘说的可以让她们吃五年的肉。吃五年的肉嘞！香儿舔舔嘴。
两个姐姐也出来了，一左一右坐在香儿的身旁，问：“香儿，你在看什么？”香儿指指天上：“看月亮啊，大姐，二姐，月亮上真的有人吗？有没有学校啊？”“不知道。”三双茫然的眼睛一齐看向天空。
第二天，香儿习惯性的天灰灰亮就爬了起来，整理着书包。大姐坐起来揉着眼睛说：“香儿，爹都说了，不让我们读书了，你干吗？”香儿没理大姐，赌气拿了书包出门来往学校去。
上课了，李老师进教室看到香儿，诧异的说：“香儿，你爹不说你不来了吗？”香儿眼睛看着桌上的课本，低低地说：“老师，我还想读书。”李老师看着这个十来岁的孩子那张坚毅的小脸，心里很震撼。香儿家靠着学校边，基本情况学校里的老师都知道。
放了学，香儿回到家，刚进门，李老贵拿了把扫帚就打香儿，边打边说：“你这才几岁？老子就管不住你了？”桂花拉住李老贵的手说：“说说就算了。”李老贵看看老婆，再瞄瞄边上站着的两个大的，甩了桂花的手，继续追着香儿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