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此涂字，用惯了第一人称，觉得第一人称来得亲切。以后都是这样，所以许多篇中的“我”，非我。
那年我上六年级，班里有两个男孩非常的瞩目我，但我却没有喜欢他们。我“看中”了后桌那个肤色微黑，面容端正的男孩，觉得那种长相才是标准的，而我的“终身伴侣”该是个样样都合标准的人。
两个围前围后的男孩，一高一矮，高的，用今天的眼光看是很帅的，可那时看他有一个眼睛小了些，小了，岂不是不一样？而不一样不就是不标准吗？
矮个儿的，有一张很难看的脸，和两条弯弯的腿。他对我好，不像高个儿的对我那样，他总是带点十几岁顽皮男孩的劲。可高个儿的，就是一往情深的样了。
高个儿的叫于霖。
就在六年级时我们常由学校组织着去到近郊稻田里插秧。究竟那稻田是谁的，好像不仅我不知道，别人也不知道吧？就在那谁也不知道是谁的稻田里插秧时，于霖百般周到的照顾着我。
他是班里的体委，他领着队在稻田前站下后，就马上脱下外衣，挽起衬衫袖子，脱下长裤，卷起裤腿，脱掉鞋，然后走到我面前对我说：“把你的衣服放到我的衣服上。”
我照他说的做了，知道这样做我的衣服就不会沾到土了。也感到亲切，来自于霖给的亲切。并知道他喜欢我，喜欢只是喜欢，应该没有别的，我也不懂别的。但内心知道珍惜。
知道他只比我大一岁，那样小的男孩很用心的照顾一个女孩，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思？而我坦然接受时又是怎样想的？是一个被很多大人夸赞的小姑娘认为他对自己好是理所应该的，还是什么都没想只是接受？接受时也没想到别人会说什么——那时，班里有几个学生已知道说谁和谁好了之类的话了。
班里还有个俏丽的小女生，比我小。个子矮矮的，按她的年龄，她该略高些。她很喜欢和我接近，可我不怎么喜欢她，大概因为她说话时老是给我吱吱喳喳的感觉吧？可她喜欢“追随”我。插秧时也是。但她追随的方式有点特别，比方插秧时她离我很近，老在眼前晃来晃去，晃得我一身的泥。我就说：“离我远点儿不行吗，关萦？”
她不应，但躲开了一点儿，可过一会儿她又在我身前身后晃了。
如此的无数次的我说了她，她就躲开一会儿，一会儿又回来晃得我一身泥的关萦，终于让我愤怒了。
我放大了声：“你干嘛呀，关萦？”
关萦见我生气，十分的不解，问我：“我怎么了？”
“你弄我一身的泥啊！”
她说：“插秧能不沾泥吗？”
这后一句不知她是不懂她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成心报复我对她的指责？
这时于霖走过来，扬起手对关萦说：“你做错了还不认帐，明明是你讨厌，还狡辩。”
关萦说：“用你说吗？我弄你身上了吗？”
在我面前温和的于霖突然的拿起一把稻秧扔向关萦腿下的水面，泥水溅到了关萦身上。我楞住了，没想到他会对一个那样小的女生这样。很不喜欢他这样，虽然是为了我。可我并没有说于霖什么，那时自己还没有能力把这样微妙的内心的不满说出来。
二
从稻田里出来，到一条小河里把脚上的泥洗去再穿上鞋回家。我刚把脚放进去，就觉得小腿又疼又痒，拿出一看，腿上有好几条那种叫蚂醍的虫子，有的已经钻进肉里很深了。
我大喊，带着哭声。
丑陋的弯弯腿的赵仁存跑了过来，拿起我的腿对着那些有虫子的部位打，每打两下虫子就掉下来一个。当打下来第二个虫子时，我转头看了眼赵仁存，他脸上的顽皮样不见了，有的是我说不出的亲切柔和的神情。
但我没有因为这次的他的“侠举”而想与他接近，仍是能躲就躲开他。
平常日子，他见到我总是露出他的很小的，中间还有豁的门牙，对我露出似笑似嘲弄的神情。我有点反感，还有点怕。
有一天下晚自习时，突然停电。走到漆黑的校门口时，见6。3班的一个男生对我扬起了手，像想摸我的脸的样。我吓的大叫，叫声还没落，见一个矮矮的男生在我眼前一晃，然后就听见想伸手够我脸的男生一声惨叫。当时并不知道是有人救我。后来弄明白了是赵仁存在下晚自习时跟在我后面，他说他是经常走在我后面的。看见6。3班那个男生已对前面的两个女生做过那动作了，他分析是往她们脸上抹墨水，第二天他知道了那男生是真的往女生的脸上抹墨水。当他看见那男生向我扬起手时，他快跑至跟前，并飞起一脚。我听见的那一声惨叫就是赵仁存踢到那男生肚子下面后男生疼痛难忍发出的。
自那事过后赵仁存见到我仍是那付古怪的，并不示好的神情，好像他那晚并不是为了保护我，也不是看不惯那男生的所为，而只是他的一场踢人的游戏而已。
这大概就是老师和学生们心里的好学生和坏学生的区别吧——于霖是大家心目中的好学生，讨好女孩也是堂堂正正的，而赵仁存是有名的淘气的家伙，所以连喜欢女孩也是以一种不阴不阳稀奇古怪的方式。
那时我就是这样为他们俩做评的。
三
当这一高一矮两个家伙，并排走在路上并迎着我走过来时，我会觉得很不舒服——也许不该说是不舒服，那是什么？是期待？惧怕？羞涩？也许该叫做“说不出来”。
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我去书店买书回来碰上了这两个家伙时就怀着上面的心情。
于霖走到跟前时对我说：“给你买了一张票，是省歌舞团的歌舞表演。去看吧！”
我不出声。
他又说：“给你的是第一排的，我们俩坐后面。”
我接过票，并说：“明天给你钱。”
他说：“是送你的。”
我说：“我妈不让我要别人的东西，包括电影票，戏票。”
晚上，我直接奔第一排时，见到赵仁存和于霖都坐在我的座号两边的座位上。我转身就走，他们看见我了，忙追上来，对我说：“我们在这儿等你，你快去坐，我们到后面坐了。”
那时的少男少女，就是这样交往的——女孩有太多的衿持，而男孩也绝不火火暴暴的，最低，我周围的男女孩和我本人是这样的。
当然，因为我没有爱，或叫根本没开窍，但还是初懂了男孩与自己是有区别的，不然为什么会那样提防？
四
我后桌那个我看好的，适合做终生伴侣的眉目口鼻都好的男生，不知为什么有点怕我，和我说话时很少直视我。可他和那个背有些驼，容貌平常，样子很一般的女生说话时却是满脸的笑。那个女生和我并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