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

校长

我群散文2025-12-09 09:16:06
听着圣桑的《天鹅》,不知怎么突然想起校长来了,或许圣桑的天鹅是一只忧伤的天鹅吧。校长很清瘦,背微驼,头发斜向后梳着,一只钢笔常年插在中山装的上衣口袋里,算得上是他那个年代知识分子的典型作派。他走起路来
听着圣桑的《天鹅》,不知怎么突然想起校长来了,或许圣桑的天鹅是一只忧伤的天鹅吧。
校长很清瘦,背微驼,头发斜向后梳着,一只钢笔常年插在中山装的上衣口袋里,算得上是他那个年代知识分子的典型作派。他走起路来很轻,或许是由于太瘦的原因,前后交替的裤管给人空空荡荡的感觉。
大概是忙于校务,除了开大会,比如-开学典礼,毕业典礼以及每周的全校例会之类,很难在课堂上见到校长。当然还有一种情况,有的老师因病或有事不能来上课,校长也会帮着代一代,毕竟初中的课也没什么要紧,又是农村的学校,学生和家长都没那么讲究。
校长擅长丹青,最拿手的是工笔的花鸟和写意的墨竹。有一段时间,学校没有老师教美术课,校长便亲自出马。美术课在我们眼里是豆芽课,因为平时和升学考试都不会考的,老师教得懒心懒肠,学生也学得马马虎虎。那时候的标准是“三好学生”,德智体全面发展,其实只要成绩好,就一好遮百丑,至于美育,更是可有可无的应景课罢了。现在想来,当时拼命学的证明两个三角形全等之类的东西几乎没用过,倒是时常想画几笔却无从下手。但这是很多年后的马后炮了,蔡元培先生早在五四时期就提出“美育代替宗教”,差不多一个世纪了吧,有谁真正当回事呢,更何况我们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十几岁的农村学生娃娃。但因为是校长的课,我们还是学得格外认真。记得画的是一辆小轿车,乡下人称之为“乌龟壳壳”,想来是老式的福特轿车。校长应该是充分准备过的,先画好了一张贴在小黑板上,然后又一笔笔地在大黑板上讲解,还隐约说过透视技法之类的,接着就要我们自己画。他拿着教棍从讲台上走下来挨个地看,偶尔在某个学生身边停下来手把手地教,发现画得好的还表扬几句。当他走到我身边时,我却很紧张,画出来的汽车怎么看怎么别扭。校长终于忍不住握住我的手,一边画一边轻言细语地讲,应该是这样…这样。大概因为太紧张,他讲了半天我还是不得要领,等到下课了我是最后一个交作业的。他戴上老花镜看了半天,然后盯着我有些失望地摇摇头说:你算是学校里的好学生了,怎么连一幅都画不好呢?我虽然面红耳赤,心里却不以为然,不就一张画吗,画不好有什么了不起的?如今想想,自己是不自觉中“科举”之毒太深,不屑于那些“雕虫小技”,不然校长该是多好的一个入门老师。
那时候,我们的宿舍很简陋,几十个人挤住在一间大屋子里,床也是从自己家里搬来的。学校食堂只管蒸饭,菜自己带,一周六天,冬天还好,夏天就不好办,宿舍里便摆满了泡菜的坛坛罐罐,胆子大一些的学生干脆偷偷用煤油炉自己炒菜,或者晚上下点面条加餐。巡夜的老师查得很严,抓住了一概没收。这事后来让校长知道了,在全校大会上发了火:万一发生火灾怎么办?我这顶乌纱帽不算个啥,爹妈辛辛苦苦养你们十多年,学校如何交待?发完火,又说:你们正在长身体,学校条件有限,我们尽量想想办法吧。不久,宿舍旁边的杂物间就腾出来给大家开小灶。
不知为什么,校长一直给我一种老派名士的印象。他有一杆猎枪,周末常到附近的村庄去过过瘾。他的手艺如何我不知道,不过时尔可以看到他提着一只野兔或一串鸟鹊从学校的操场上走过,一脸和蔼的笑。有几回,夜间在睡梦中醒来,听见校长爽朗的笑声,可能正是酒酣耳热之际,和几个老师谈笑风生。当时就想,能过这种生活真是不错啊。
毕业后一直没有再见过校长,一晃已是二十多年。今年春节回家,请初中的班主任老师吃饭,席间不经意问起校长。班主任老师干了一杯酒说,去逝好几年了,他没有子女,后事还是我们几个学生帮着办的。我一时无语,也干了一杯酒,心中久久的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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