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的那吊肉

屋檐下的那吊肉

启聩振聋散文2025-03-28 10:00:52
生活在都市里的现代人永远无法了解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乡下人是怎样准备着年事的。小年过后,家乡的每一个人都期盼着能过个好年。记得那年腊月,已近年关了,父亲回来说队里决算了,最多的一户分了200多块钱,有十
生活在都市里的现代人永远无法了解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乡下人是怎样准备着年事的。小年过后,家乡的每一个人都期盼着能过个好年。
记得那年腊月,已近年关了,父亲回来说队里决算了,最多的一户分了200多块钱,有十几户是超资户,分不到钱,我家还算可以,分了28.9元钱。父亲把钱如数交给母亲。母亲很细心的把钱包好,放进箱子里的小匣子里,用锁子锁了。我想,母亲一定是盘算着如何能使这点钱发挥更大的作用。

其实我最关心的是队里什么时候杀猪分肉,因为只有过年的时候,我们才可以吃上肉呀。
一天清晨,天气依然寒冷,树枝和柴草的表面凝结了一层厚厚的霜,脚踩在上面发出“嘎嘎”的响声。我蜷缩着身体不想出门。母亲已经烧开了水,给每个电壶灌满。父亲还躺在被卧里,一锅一锅的吸着旱烟。我从后门外的仓房里舀了饲料,加了少许麦皮后倒进喂羊的脸盆,倒上开水,用棍子搅匀,放在壕岸边的玉米杆堆旁边栓着的羊身边,算是给羊准备好了食物。忽一抬头,壕对面有几个人在那里挖坑,我好奇的走过去了。
地面上冻不好出手,但表皮挖破后,里面的土层不在那么硬,一锅烟的工夫,一个大坑就挖好了。这时候我才看那坑更像是个锅台。不错,有人从豆腐房搬来了大锅,有人从麦场畔背来了麦秸。锅放好以后,加水的加水,点火的点火。
我正纳闷时黑旦在我的耳边说:“杀猪呀!杀猪呀!”我说:“真的?”他说:“真的!”我高兴的跑回家告诉了母亲。
母亲好像并不关心,只是做着饭。我很快吃了饭,又跑去看热闹去了。

锅里已经冒着热气,队长今天只是站在一边,所有的事情由运喜指挥。他不断的摆弄着杀猪的工具,指挥着旁边的人做着干那,并用手试验着水温后对烧火的说:“再加点柴火。”
杀猪的工具看起来还真的不少,好像已经准备到位了。锅的附近立起来两个椽,椽的上面横绞绑着很粗的杠子,上面挂满了许多铁钩,那一定是吊肉用的工具。旁边的人磨着砍刀。杀猪的刀子早已经拿在运喜的手上了,他用手在锋利的刀刃上轻刮,看样子刀刃十分锋利。刃子特长,且闪着寒光,刀柄不长,刚好能被手握住。壕岸边放着一个带有花边的脸盆,里面是些葱花,姜末等佐料。旁边的人说,那是接血用的。
从北边传来了猪的叫声,几个小伙子揪着猪的耳朵,拉着后腿,硬是把那不听话的东西弄到了眼前。
运喜让他们把猪头朝着壕里,然后,令后面的人将后退侧翻起来,猪不得不侧躺在地面了。运喜让大家把猪压死,自己一脚踩住猪的脖子,猪就被牢牢的固定了,动弹不得了。运喜将那寒光闪闪的刀子在自己的衣袖上来回搽了一下,而后,直顶着猪的喉管方向刺了进去,等到拔出的时候,血已经顺了刀口冒了出来了。他急忙端起准备好的脸盆,斜放在前腿和猪嘴之间,尽量使血流进脸盆里。
猪在血的喷冒之中慢慢声嘶力竭了。随着血液的流尽,身体也停止了摇动,一命归天了。
运喜看起来真的是个内行,平时见他也不知道有这么一手绝活。他在猪的一条后腿上用刀割开一个小口。顺着那小小的刀口,他用那近乎一米长的钢筋棍顺着猪的皮下一点点的向里通,直通到能够到达的地方。在他几乎把猪的身体全部通了一遍后,又俯下身子,用手撕开刀口处的皮,嘴对着那口子用力给猪吹起气来了。他每一次的用力,那猪的身体都会出现一次的膨胀。
旁边喜欢热闹的人用手去堵运喜的屁股,说不能让气从那里冒了,惹得大家一场大笑。但运喜没有因大家的取笑而放慢了手头的工作。在吹完最后一口气时,他用绳子扎了刀口,才算是结束了这道工序。
人们欣喜的把四蹄不收的猪抬起来往冒着蒸汽的锅里放。运喜说:“提起后腿,把头放进去。”等到猪的身体完全浸泡在水中的时候,猪刚才的挣扎的影子都没有了,变得懒洋洋起来了,像是在享受着一个温水浴。锅的周围围满了拔猪毛的人,他们不断把热水浇在没有泡到的地方,并用手抓着猪身上的毛,一时间,猪分明成了一位当红的明星被众人拥戴着。
在人们的帮助下,运喜把那赤条条的白条猪挂在架子上,再用各种工具清理着身体上残留的毛发和污迹,最后,用水自上而下浇了个透,算是收拾干净了。
他转身给旁边的一个孩子说:“去,叫你爷去!”那孩子一溜烟的跑回家。不一会,一个老头子颤颤悠悠的被领了过来,他舌头还不住的在嘴唇的周围添着,像是在准备着什么事情。
猪很快被开了堂,露出了不太厚的膘。运喜从那冒着热气的板油上抓了一小块出来,塞进老爷子的嘴边。只听见“吸溜”一声,那块板油已经进到了老爷子的肚子里了。围观的人叫运喜给老爷子再弄一块,目的是想再看看老爷子是如何把那热呼呼的生板油吸到肚子的。老爷子只是摆手,离开了那里。
运喜叹息的说:“哎,一年了,老爷子总算盼望到了这一口!”
运喜很麻利割下头和四个蹄子,再将那腹腔里的东西一件件取出。他让旁边的助手做着翻肠,洗胃等工作。随后,又将各种内物分别放置,自己又宰杀另一头猪去了。帮忙的人将分成两扇的肉抬进库房,等待分配。

那年总共杀了两头瘦猪,平均每人不到斤半肉,由各户来人先抓了顺序号码,按照顺序分割,膘肥膘瘦怨不得别人。
听母亲说父亲带回肉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没能等到就进入梦乡。母亲连夜晚把肉做了出来,等天亮的时候,她把我摇醒。睁开眼,一块肉骨头在我头顶的盘子里放着。
我们姐弟几个都分得了一块肉骨,而那整吊的肉已经被母亲腊汁好后,用纸裹着,高高的挂在屋檐下的墙上了。当家里来客人的时候,母亲都会端着凳子,取下那吊肉,切上一小块放到锅里。虽然我不一定能吃上,但那顿饭因为有肉,一定是很香。
标签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