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难以免俗
“俗”这个字在现代社会的地位越来越低。它本来指大众的、普遍流行的,后来就越来越偏向于“庸俗”。按照现代人的逻辑很容易理解,一旦某个东西变成了大众的,马上变得庸俗起来。老子也曾经说:“众人皆知美之为美,
“俗”这个字在现代社会的地位越来越低。它本来指大众的、普遍流行的,后来就越来越偏向于“庸俗”。按照现代人的逻辑很容易理解,一旦某个东西变成了大众的,马上变得庸俗起来。老子也曾经说:“众人皆知美之为美,斯不美矣。”“俗”是属于大众的,总是和平庸、平凡、鄙陋如影相随。它根植于人的感性欲望,贪图渺小而现实的幸福感。因为它追求的层次不高,容易得到满足,这种追求又是人与生俱来的,所以具有相当大的力量,以至于很多神仙、僧尼纷纷抵挡不住诱惑,演绎出了形形色色的“思凡”事件。当众位仙子、僧尼感受到清规戒律的生硬而追求人间烟火的温情时,大量的凡夫俗子也正备受庸俗的困扰,争相摆脱庸俗之气。
于是阳春白雪式的高雅文化出现了,其它的便统统变成了“通俗”;接着六根清净的出家人出现了,其他的统统都成为“俗人”;接着又出现了以装扮怪诞、举止怪异的新人类,其它的统统都成为“俗套”。
“俗”是相对的,免俗的永远只能是少数人。当追逐标新立异成为一种潮流时,标新立异就成为另一种俗;而且,这些新异大多只是动动形式,骨子里还是俗的:这是典型的媚俗。
所以,对待“俗”,我们要弄清几个道理。
一是人一定会有世俗的一面。生活在尘世之间,人总摆脱不了生存欲望的驱使。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见到可欲会动心,道德品质再高尚的人也有难以免俗的时刻。哪怕神圣如耶稣,道化肉身之后,也具有完完全全的人性,有出死病痛,有七情六欲,见到狂妄的人会憎恶,在临刑前会感到畏惧、恐慌与无助。在现代人的思维观念里,高大全的英雄形象不再像过去一样备受追捧,反而遭到质疑,成为虚伪、固执、生硬的代名词。这是观众艺术鉴赏力的极大提高。艺术作品若把人的性情全部遮住,单单放大其神圣时刻的光芒,就有太多人为痕迹,缺乏艺术的真诚。我们承认人有神圣的时刻,但要拒绝神圣化任何人。
二是人一定要有世俗的一面。《西游记》女儿国那一回里,唐僧在与女儿国国王对视时,已经开始含情脉脉了。大概是女人的温柔美丽唤醒了这位得道高僧人性的一面,暗中作梗的琵琶精破坏了他们,也成全了唐僧。当唐僧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并没有因此下降,反而由于其人性化更让人感到他的可敬。真正的英雄不是简单的一种模式,它是立体的、有血有肉的,因此才会获得人们的喜爱。孔子、毛主席走下神坛,有缺点才更让人同情。所以我们在生活中不能一味清高,禁欲更要不得。有时候,有意识地满足一个小小的欲望,享受一下那些平凡简单的幸福,你会发现生活的意义也许就在此。人总有难以免俗的一面。也可以说,正因为有难以免俗的一面,人才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三是超越世俗靠的是心胸。人一定要植根于世俗,但绝不能一味沉溺于世俗。因为它带有太多的烟火气、铜臭气、市侩气和脂粉气,长期浸润其中,不免变得浅薄而低俗,就像长期不通风的屋子到处都是细菌。我们的生命需要清新的空气来洗脱心灵的尘垢,需要超脱世俗。但对世俗的超越并非像上面提到的流于形式者,只是变变发型,做几个别致的动作。真正的超越靠的是心灵和头脑。心灵纯正者,不盲目追随各种欲望,不凝滞于外物,洒脱而开朗,是无忧的仁者;头脑健全者,不沾惹世俗偏见,看待外物和自我独立而透彻,是不惑的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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