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道禅心

茶道禅心

骊目小说2025-08-16 20:44:19
大大的一座山,小小的一座庙。此山三面高一面低,外陡中空,形似簸箕,人称簸箕山。庙又破又小,既无高僧遗迹,又无名士残文,是个野庙,便随了山名,叫簸箕庙。庙中有俩和尚,一老一小。老的已逾古稀,法号无执;小
大大的一座山,小小的一座庙。
此山三面高一面低,外陡中空,形似簸箕,人称簸箕山。庙又破又小,既无高僧遗迹,又无名士残文,是个野庙,便随了山名,叫簸箕庙。庙中有俩和尚,一老一小。老的已逾古稀,法号无执;小的十二三岁,法号持戒。“簸箕”里稀稀落落散些人家,尽是山中村人。村里人逢年过节或婚丧娶嫁,便有许多到这里拜拜菩萨﹑抱抱佛脚,算是给这清寂的庙宇添些香火。偶有红白之事,也要请师徒二人念唱经文。每场每出的钱,都任着主人随意给,有时不给,送些米面也行。
持戒小和尚并不“持戒”,常常山里头东家来﹑西家去,大人们看这小孩子生得眉清目秀真惹人爱,便逗他:“持戒啊,这猪舌头香得很,吃不吃啊?”“持戒啊,这鸭翅可肥了,吃不吃啊?”……小和尚谗不过,样样都吃。吃得嘴上挂油,让师傅看到,无执便问:“持戒啊,又吃肉了吧?”持戒连忙道不敢了。无执便眯眼笑道:“嗯。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呵。”下一次持戒又犯了戒,老和尚便又笑眯眯说:“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呵。”无执知道持戒和平常家孩子一样,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便每日给他煮鸡蛋吃。“师傅怎么诱我食荤啊?”持戒问。老和尚便说:“持戒啊,鸡蛋能算荤吗?吃吧。”
和尚也耕种,庙后面就是一大片菜田。和尚也养鸡,不杀,只取蛋吃,剩下的蛋就到山下卖。和尚起得比谁都早,每日得坐禅,诵经。簸箕庙是小庙,没钟可敲,敲钟的一项就免了。除此之外,二人便同其他山民一样,说是师徒,更像祖孙。无执修道自然深得多,不饮酒,不食肉,只一个嗜好:喜欢饮茶。簸箕山绝非名山,但常年云雾缭绕,干湿相宜,所以茶种颇丰,茶质极好:或临清溪而立,或就怪石以生,或六七株稀疏见影,或三五亩丛生成群。这好山好水,好树好茶,倒成全这一对爱茶师徒,常常登高就险,涉水过山,赏茶,采茶,晒茶,饮茶,日日与茶为友,乐此不疲。
茶也卖,由小和尚挑到山下卖。常有赶集的女人见了小和尚便问:“你是簸箕山上庙里的小和尚吧?”
“是啊。”
“你师傅身体还好?”
“他老人家身体硬着呢!”
“这茶怎么卖?”
“都是自己采的,看着给吧。”
“茶是好茶,我全要啦!”女人甩下钱,拽起一筐就走。
“钱给多喽,回去师傅要骂的!”
女人远远抛下一句:“上回我男人上山,还喝过你师傅的茶呢!”
原来簸箕山两头都是镇子,由此到彼,必经此地。过路人有时饥渴疲惫,便到庙里歇歇脚;有时恰逢日暮时分或风雨天气,便投此庙借宿一夜。老和尚是好客之人,每有客来,必俸上好茶。此地饮茶之风不胜,何况乡野俗人,本不深喑茶性。然而干渴之时大饮一碗,可以润喉生津;困倦之际小啜一盏,可以提神清脑。况且闲饮之余,每一种茶,老和尚无不一一道来:茶经水志,逸闻趣事,雅俗不论,正野不拘。就着茶水一饮而尽,客人即使不真识茶道,幸而闻此清谈,也算别得意趣。
“上山就到庙里住一宿,听好故事,喝好茶!”
“那老和尚不仅人好,茶也好哇!”
“可惜咱这地儿小,没个真懂茶的人。要是有,尽管往山上去!”……
没多久,山下便传开了。话传得越开,上山投庙的人越多;上山投庙的人越多,话也就传得越开。方圆之内,谁不知道:这簸箕山虽是野山,可茶是上好的茶;簸箕庙虽是小庙,但僧是头等的僧。
一日黄昏,有客来投。此人年五十仿佛,眉目清秀,只身一人,手提一小木箱。师徒二人欣然将客引入室内,留请住下。
“先生是做什么的?”无执笑问。
“做点小买卖。”客答。
老和尚吩咐持戒煮水上茶,自己便与客闲聊起来。不多时分,水已煮好,小和尚端来壶盏,一一酌上。绿水青茗,分外可人。
二人正饮至“五碗肌骨清”时,客人道:“山下胜传老师傅是个爱茶懂茶的人啊。”
老和尚说:“老僧只是个爱茶的人,懂不懂茶,倒还其次,看重的是喝茶的心境与乐趣。先生也是个爱茶人?”
“嗯,爱茶如命!”
“稀客!先生爱茶个什么呢?”
“爱茶的傲。”
“傲?”
“嗯。酒是傲,茶也是傲。酒傲是大傲,茶傲是小傲。酒傲欲人知,虽峥嵘如山,却刚劲易折;茶傲求己知,心平气敛,但求自适。所以,我喜欢茶的小傲。”
“听先生讲话,倒不像是商人。”
“呵呵,老师傅也是爱茶之人,那您喜欢茶的哪一层呢?”
“先生喜欢茶傲,我却喜欢茶隐。”
“所谓‘大隐住朝市,中隐留司官,小隐入丘樊’这‘茶隐’是……”
“茶贵在‘幽’﹑‘野’二字。茶隐,不拘于人地时事,无愠无喜,随缘任化,自然练达。”
“茶隐,高明。不求名山幽谷,一盏清汤,就能安身。”
老和尚一笑:“不,先生,不是‘安身’,是‘安心’啊。”
两人仿佛前世知音今世再遇,畅谈良久,仍无倦意。无执看时候不早,就劝客先去休息。客笑道:“明儿个斗茶,老师傅愿意不?”
“这无所谓。不过是斗‘水丹青’吗?”
“以文斗茶。既然老师傅这样看重‘心’,我们就不仅品茶,还要品心。”
“品心?好吧。”

夜阑人寂,云淡星稀……
次日下午,风清日白,正是品茶的好时候。
客打开木箱,从中取出一套瓷器:一壶两盏。壶大小如大人拳头,其色白中泛青,上无点丝毫纹,光润柔滑若处子之肌;杯盏口底齐缘,深一拇指,径宽两扁指。
“越窑青瓷,刚烧出的新款,花高价的。”
“好瓷器,尽是富贵气。”老和尚说。
客随即又从箱中取出茶叶,倒入壶内,霎时有浓香袭来,扑鼻封喉。壶中茶叶更是条索纤细,满身披豪,叶叶卷曲成螺,丝丝翠挺峻秀。
这时水已烧好,小和尚将水凉到九层热,注入壶中,霎时间,厚重的香气随蒸气一并溢出,直绕过鼻孔,从毛孔钻入,润人肤骨,勾人心魄。
待泡至三四分钟,客将茶水分酌两盏。水已入盏,那浓香便都跳将出来,直逼得人口燥喉涩,非饮不可。杯盏内底莹白晶透,上浮一层浅清;盏中汤色明碧清澈,下称一层暖绿。四色交辉,恰如层镜叠映;又似云隐波底,柳藏湖心,形影迷离,醉人眼目。茶汤虽浓,然清练如洗,决不挂盏,不粘不黏,平如镜湖。
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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