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妈

干妈

以血偿血散文2025-04-20 01:34:27
得知干妈被诊断为肝硬化晚期的消息,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有点不敢相信地再次问给我打电话的哥哥:“我干妈肝硬化晚期?不会吧?她好好的怎么会肝硬化?”哥哥再次强调了这是事实,挂了电话,我呆呆子坐在桌前。怎么
得知干妈被诊断为肝硬化晚期的消息,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有点不敢相信地再次问给我打电话的哥哥:“我干妈肝硬化晚期?不会吧?她好好的怎么会肝硬化?”哥哥再次强调了这是事实,挂了电话,我呆呆子坐在桌前。怎么会是这样?我干妈一生很不容易,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老境为什么会这么悲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个人,在这间小屋里低声啜泣。泪光中,关于干妈的点滴小事,不时在脑海中闪现。
听母亲说,那个大雪纷飞的早晨,我出生了,母亲却昏过去了。等她清醒过来,奶奶早已经为我找来了干妈。干妈解下她的破旧的红布条裤腰带,拴到了我的脖子上,从那一刻开始,我便成了她的女儿。拴我做女儿的时候,干妈已经有一个儿子三个女儿了。后来又生了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因为孩子多,干妈家的日子异常紧巴,过着吃了今天发愁明天的日子好多年。但是干妈的心态非常好,她从不会因为日子的艰辛而满脸愁容,更不会因为日子的艰辛而打骂孩子。
干妈很疼我,虽然她的女儿很多。从我能记事开始,每逢过年,我总会在大年初三那天由哥哥带着去给干妈拜年。通常我都是背一包饼干,用粗麻纸包着,用红绳子扎得四四方方的饼干。走到半道,哥哥的注意,我们会偷偷解开绳子,取出几片饼干来,再原样封好。但是那饼干包不再四四方方,有点瘪了。到了干妈家,她从不会介意,也从来没有把这实情告诉给我的母亲。她总是笑眯眯地拿出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得鼓鼓的,有洋糖,有核桃(个儿不大的核桃),有炒大豆,有炒熟的葵花籽。当干妈把这一袋子吃的往我的手里塞的时候,我也总能看见姐姐们、哥哥们羡慕的盯着我的手。但是那些姐姐从没有在干妈面前抱怨过,虽然过年干妈给他们分的很少。于是幼小的我总盼望着过年,这也让没有干妈的哥哥羡慕了好多年。
后来干妈家的新院落建到了我家院落的西边,很近,两家。我便有事儿没事儿往她家跑,倘如正逢着她盘腿坐在大炕上纳鞋底,我会很高兴地给她拽线绳,她搓线。看着她往手心里吐点唾沫,轻松地、麻利地搓着线绳,我便很佩服干妈的能干。每逢农历八月十五,也是一年中我最高兴的日子。因为在这一天夜里,我不但能得到我母亲给我烙的一个用颜料装绘的大月饼,而且还能收到干妈给我做的一个很精致的小月饼。干妈总是中秋之夜祭月之后,将月饼包在她的棕色的旧头巾里,夹在腋下,给我送过来。疼爱地摸摸我的脑袋:“给你做了一个月饼,比你姐姐哥哥他们的都大了一圈,你是干妈的亲生的女儿,送给你妈妈了。等你长大了,干妈再把你接回去。”一旁的母亲微笑地听着,随声附和几句。那时的我,竟真的以为干妈是我的亲生妈妈,因为她从来没有像我母亲那样喝斥过我,暴打过我。什么时候碰见她,她对我都是笑眯眯的。我也因此渴望快点长大,好回到干妈家去。
再后来我长大了,自己一个人每年大年初三,去给干妈拜年。很巧的是每次走到干妈家门口,就看见她早早地站在门口的柴禾垛边,两手袖在袖筒里,乐呵呵地望着我。后来慢慢明白,她这是在迎接我呢。尽管我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但干妈给我准备的吃的,并没有因为我的长大而省略。大枣、花生、核桃、水果糖、大豆、葵花籽,小塑料袋鼓鼓的。尽管我百般推却,可干妈说什么也都得让我拿着,说是她的一点心意。
因为干大(干爸)一辈子老实,除了放养,还是放养,姐姐们半大也便一个个嫁人,男孩子们又都很小,干妈家的日子,实在很清苦。在我记忆中,干妈干大没穿过一件新衣服,身上的衣服总是补丁摞着补丁。家里总是吃了上顿,考虑下顿上哪儿去借。即便这么艰难,干妈还是咬牙供小女儿和两个儿子上学。怎奈我的那些姐姐弟弟妹妹念书都不成气候,白让干大干妈费力劳神了。
农村人的讲究,女儿在出嫁前夕,需要干妈解锁(解除母子关系)。九六年春节,我回老家,订了婚,便把干妈请过去,给我解锁。记得我母亲将一系着一百元钱的红头绳挂在了我的脖子上,让我跪在灶膛前,焚香后,干妈嘴里念念有词,念的是什么,现在已经记得不大清楚了,好像有一句“从头解到脚”什么的。解完后,干妈有点伤感的说:“从今儿个起,你就是你妈妈一个人的女儿了,以后过年就不用再给我拜年了。唉,你走得那么远,我和你妈妈一年到头也见不上你一回了。以后回来,啥都别拿了,来看看干妈就行了。”她的一席话,也惹我母亲眼圈红红的。干妈还嘱咐我:“结婚了,凡事情都要听女婿的,两口子别吵嘴了,好好过日子。你们离家远,没有人照顾你们。”再听干妈的话,加上对婚姻的茫然,我实在难过,哽咽着对干妈说:“干妈,我一直都会是你的女儿,放心吧。只要我回老家,我都会来看你和我干大的。”干妈拍拍我的肩膀:“当新媳妇,是一件喜事,不能哭,把眼泪擦干了。”说这掏出她衣兜里的揉皱巴了的手绢,给我抹去眼泪。
我果真每回故园,总去看望我的老干妈,可惜自己回故园的次数实在太少了。一晃十多年了,我的老干妈也七十多岁了。不曾想受了一辈子穷苦的她,却没有福分寿终正寝,在临近耄耋之年还要遭受病痛的折磨,我不禁有些抱怨老天的不睁眼了。但我也知道抱怨没有用处,因为不幸往往会接二连三光顾不幸的人。
今夜,伤痛让我实在无话可说。我的老干妈,千里之外,女儿只能祝福您了。
2007/6/30/夜/0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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