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

断桥

出事散文2025-12-05 00:47:46
这世上真的有神仙眷侣,我相信。他们遗世而独立,却又将真爱倾洒于尘世,感动着每一个真性情的人。——题记九岁那年,母亲将我送到大连一位朋友家去度暑假。听母亲早先说起过,这位朋友是她当年在戏校的同学,现在是
这世上真的有神仙眷侣,我相信。
他们遗世而独立,却又将真爱倾洒于尘世,感动着每一个真性情的人。
——题记
九岁那年,母亲将我送到大连一位朋友家去度暑假。
听母亲早先说起过,这位朋友是她当年在戏校的同学,现在是京剧团的演员,当地著名的青衣。在我家的相册里,有她们穿着戏装在一起的照片。母亲把她指给我看时,电视里正在热播《新白娘子传奇》,我觉得她就像白娘子。
船靠了码头,我被带到她的面前,我只觉得眼前出现一抹清凉,似乎被海水的潮气浸透一般。她墨绿色的裙摆如宽大的荷叶,被海风吹起,不停地浮动。
我抬起头看她,她高高挽起的发髻插了一支碧簪,眼角有些细琐的浅纹,蕴藏着淡淡的笑。她身旁的男人在细心地拎起她垂地的裙子,拂去上面的灰尘。那是她的丈夫,京剧团的舞美设计。我在心里暗暗地想,这应该就是许仙了。
她的家住在一栋旧式的老房子里,门窗都是木制的,涂着绿色的漆。走在木板铺成的楼梯上,会有“咚咚”的声音。每一间房间里都有盆栽的花草,枝枝蔓蔓,绿色的主调充盈着整个房间。我仿佛来到了童话中的古堡,每一个房间都充满了神秘的生机,而最令我好奇且至今难忘的,是她卧室中央的那张大床。
那是一间有着欧式复古风格的铜床,床的上方有一个吊纱帐的架子,而她的床上没有纱帐,却在床头的两侧各放一盆文竹。文竹长有一人多高,尽情地舒展着枝叶,顺着铜架延伸,直至垂下来,如纱帐般将整张大床笼罩。每当夜暮时分,悠悠晃动的枝叶恍若缈缈的烟雾缭绕,就像白娘子与许仙相遇时西湖畔的杨柳堆烟,细雨绵绵。这床正像是断桥,被杨柳拂过,被细雨濯洗,承载着一切美好与风雨。
这里的夏季是宁静、清爽的。
我的到来并没有打破这份宁静。她和她的丈夫无疑都是喜爱小孩子的,虽然我还小,但依然可以感觉到他们对我的慈爱。他们为我布置了舒适的小房间,还特意买来毛绒小熊摆在小床上。我也可以随意地进出任何房间,他们对我是宽容的。
清晨,我总是跑到他们的房间里,站在一旁看着她梳妆。她坐在大大的梳妆台前,将发丝拢到耳后,然后高高地盘成一个发髻,她的丈夫非常默契地为她戴上玉钗。每天清晨他们都在重复这个动作,我忘记了自己当时的心情,只是对此百看不厌。当她梳妆完毕,我便闹着也要将头发盘起,再插一枝好看的钗。他们相识而笑,随后,她边给我梳各种式样的小辫子,边告诉我,等我长大,头发留得像她的一样长,也会有人为我盘起来插上一支好看的玉簪的。我们一起在晨光里笑,我分享着他们的幸福,也期待着她为我编织的未来的幸福。
中午,我喜欢在那张大床上午睡。她总是看着我自己跳到床上,乖乖地盖上小被子,安静地睡下,然后她悄悄退出房间,关好房门,让我一个人沉浸在绿荫下的清凉梦境里。待我睡醒后,便赤着小脚跂着凉鞋悄悄走出房间。在走廊拐角的餐桌上,总会放着一碗冰镇的绿豆甜汤,在一个绿色纱笼下罩着。她坐在桌旁,微笑着看我喝下去,边与我谈及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然后,在午后慵散的阳光里,我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听她开始练戏,婉转悠长的曲调仿佛将时间凝住,也将我顽皮躁动的童心抚得如此和平宁静。
我至今想起,才觉恍悟,她竟肯为了我一个小孩子,让出自己精心营造的房间,还有那张舒适美妙的大床。而那时的我,竟是那样的毫不客气。
有一个晚上我发起了高烧,吃过药后却一直在哭闹,不肯睡觉,他们一直围绕在我的身旁。夜很深了,她伏在我耳边轻轻地问道:“我把你抱到有文竹的床上去好吗?”我突然安静了,然后我感到身体被轻轻托起,我像一只柔软的小猫,蜷缩在她的怀里。我至今还记得,她身上有着香草的味道,清新凉爽。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在她怀抱中隐隐睡去,只是恍惚地看到她把我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起身去拉上窗帘。房间中文竹的枝叶都在昏暗中晃动,仿佛在为她伴舞,她如烟轻盈的身体似乎每一个动作都在舞蹈。
那一夜,许仙和白娘子出现在我的梦中,两个模糊的身影寂寞无语地行走在断桥上,一直不停地走,一直沉默。
夏季即将结束的时候,我要离开大连了。
我坐在那张挂满文竹的大床上收拾自己的行装,他们在忙忙碌碌为我打点着,房间里依然静如淡水。
我环顾四周的一切,有些不舍,但总觉得这栋房子里某种气息是我所不能领会的,并不是一个孩子的乐园。突然,我抬起头,很认真地对他们说:“阿姨,你和叔叔应该有一个孩子,你们叫他唱戏,教他画画,教他种花养草,这里就不会寂寞了。”我相信,自己当时是怀着十二分的真诚的。
他们一起笑了:“我们不寂寞。”异口同声。
在码头上与他们告别时,我一直像许诺似的在说:“明年我一定还要回来,来看你们,陪你们玩。”我是认真的。
可是,当我再一次回到大连时,已是相隔十年了。
我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了她,依然是纤弱的身躯,高扬的脸庞,凌丝不乱的发髻,只是眼角的细纹更多更碎了。十年,她不曾凋谢,更不曾枯萎。
她颇为惊喜地将我拥抱,感叹岁月匆匆,感叹我的成长变化,而我,却恍惚回到了童年,又感受到她柔软的怀抱,还有依旧清新的香草味道。
可是,我知道,这十年已改变了太多。
从母亲那里隐约得知,她的京剧团后来逐渐衰败,她没有再登台,去戏校当了老师。她的丈夫在数年后死于一场疾病,正是由于这病,他们始终没有一个孩子。
在我第二次大连之旅前,我无数次地想象过她现在的样子,想必是憔悴萧瑟的。然而,她又一次让我感觉到一抹清凉,如海水般激情盎然。
随她回家的路上,我问起她那张长满文竹的大床。她淡然一笑:“死了,两棵文竹都死了”。
我的心里忽然飘落了什么,怅然若失。
“那是我和他结婚时一起栽的,他去世后的第二年,两棵文竹都枯死了。”她很平静地娓娓说道,“孩子,你十九岁了吧?”她抬起头注视着我,那是一双只有青衣才会练就的眼睛。
我认真且郑重地点头,我明白她的话,也明白她的心。也许,从九岁那一年的夏季,我便学会了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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