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以西的月亮

西郊以西的月亮

黑彝散文2025-03-16 15:31:18
像一张业已被出卖的脸,熟悉得能贴近胸膛的那张脸,意志中打开夜之闩和勾画出那年秋天轮廓的一张脸。它暴露在西郊的腥臊里,抚摩着龙眼树遒劲的肢体,而更远的西边,它隐藏着皱纹般的影像,就像夜晚必须隐蔽它最深的
像一张业已被出卖的脸,熟悉得能贴近胸膛的那张脸,意志中打开夜之闩和勾画出那年秋天轮廓的一张脸。它暴露在西郊的腥臊里,抚摩着龙眼树遒劲的肢体,而更远的西边,它隐藏着皱纹般的影像,就像夜晚必须隐蔽它最深的真实。
跳下公交车,埃尘已不复往日的暴戾,但它们仍然是翩然的舞蹈,寻找到秋风那双灵巧之极的腿脚。
那一刻,月亮也正好跳上山毛榉的梢头。
我所谙识过的那张脸,如青春期最阴柔、最清瘦、最俏丽,又是最月光的一次表情,使我再次显影于西郊某个站牌下面,那初次识别的微笑,而西郊以西,我们共同的走势,是那额头上顶着神明的灯、饱含了天空本身之阔的新村。

金沙江成为雾霭云烟的地下河。它在岁月的血道里以咆哮拜谒天光。
一条笔直的长街衔着幽暗的远处,我看不到它的尽头所触及的白日的青山和金沙江坚韧的腰肢。街道两边的房屋,乐音和人声都眨着金色群星的眼睛,从更幽深的秋夜的底部和更秘密的时间的两侧,忧郁地偕我共眺一轮清月。
我踏上一段斜坡,月光像要援手助我。
我进入一段高墙相夹的黑暗小巷,明月只把自己霓裳的一袭拂在一侧墙面上,如一个讯息,在巷口处将我偷听,将我辩证。
(可真正的窃听者依旧是那间赢得了一只野猫的停尸房,它还赢得了所有的黑暗,并通过月光警告:所有脚步的方向正是死亡!)
在我所居住的校园里,月华在草坪和草坪的腹心挺拔而起的梧桐树之间,在花圃的馥郁和球场的寂静之间,啊,在若明若暗的窗下秋虫的小令和坡下金沙江的长调之间,它忘怀地将我追随,又适时地保持了距离。
我带回来了一个长夜的诗歌。
月光照耀的江面,无数修辞学演绎的雾霭云烟,是我前世的倒影。我终于带回来了我前世那朦胧而又不可抗拒的宿命。

十年前的月光,落在腕上,凹凸的时间挥向了一个必须念叨的人。那是我最洁净的泪水所映投出的一泓伤感的情绪。
八年前的肩头,披着绸缎般的月光,使我感到时光的重量压过了必须承受的分离。走过西郊,便是亲切的地盘;以西的车站,冰冷的明月就是紧拽在手中的票根。
三年前的脚印,是月光一次次拾起而放在你的忧伤里的。流浪的背影,有时坐在某间饭馆的木桌旁,有时倚靠在月光漂白的门前,有时,像你缱绻在每一个梦的角落。
而今,月光落在眼里,仍然是盈盈热泪。西郊以西寒露冰霜的深秋,像我永栖的归宿,也像你没齿不忘的家园,在一片闪光之中,让我们相隔又彼此牵连。

通过明月的牵引,白昼与黑暗消除了千年以后彼此暗藏明送的仇恨和误会,也消除了岁月无情带来的年老对青春的妒忌。
光的永恒,必是梦想存在的依据,即使曳下长长的阴影,也是与生与梦彼此依存的缘由。
那些路过西郊的马与飞鸟,一定记得那些日子的迅捷,那些欲飞欲坠的长夜。
那些在西郊以西的地界上挣扎过的屋子和炊烟,一定还在迷恋那些鲜美的肉体,活泼的往昔与对来日的无穷追想。
生与死娓娓相叙,彼此思念与祝福,残忍和幸福,在月光唯美而博大的强力下面,化为和平与宁静。

呵,是谁在亘古之前就认识了我?是谁在时间的树心里常驻,让众生领会毕生的绿叶?还有谁,越过了明月抵达最后的天堂,和众生之母交谈?
万象如此繁复,有如迷宫无穷的玄机,而月光使这一切显得如此简洁,却又如此强大,如此坚硬,谁破解了其中奥妙,不可一世,又亲密如变异的爱侣?
今夜,你是否还落脚在西郊以西?是否看见一个世界的赐予浓缩为一轮明月?
赐予不会使世界受损。上帝赐予我们黑暗,是因为黑暗通过月光看见了梦。
还有你,万世之神赐予我的悬念,在今夜,以美对美的礼赞来诠释尘世年青的爱恨,连同天籁那盈盈于怀的永世乐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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