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坐在炕沿上，我坐在板凳上。
父亲在抽着陪伴着他已有二十多年的老旱烟，缭绕的浓烟在上升，到时达屋顶，又折回地面，屋里立刻就闻到了这呛人的气味。父亲的脊背弯得似一张弓，一张拉满等放的弓，这都是岁月的艰难使然。两条腿如钟摆般垂在炕墙上。父亲每天都会这样坐上几个钟头。自从母亲去世，父亲时不时地这样孤单地坐在炕沿上，又时不时呆呆地站在院子里，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也无人和他说，白天我和妻上班，只有到了晚上，我们才回来。
也只有到了晚上，父亲的话才渐渐多起来。我坐在一旁，他只管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不过是村里的见闻，集市上的杂事，和他自己以前的种种经历。虽我不甚了解，但我很愿意听，时不时答应几句，附和几声。每当这时，父亲有种说不出的高兴，酱色的脸上红润起来，话也变得越来越多，语气也激动起来，而我过多的是在一旁倾听，父亲知道我在听，就讲得津津有味，一边吸着烟，一边说着话，这逐渐成为父亲的一个习惯，一种乐趣。
有时，父亲干着干着活就愣神，放下手中的事情小声的嘀咕几句，似懂非懂，别人也听不清，而且记性越来越差，门明明已经关上了，还要再打开，再关上，摸摸锁，摸摸门，最后关掉灯。于是，我和父亲说，以后我关门，他答应了。每当我关好门，我在隔壁又听见父亲开自己的屋门，打开堂屋的灯，又把门打开，再关上，不知是不放心我，还是担心门未关上。每当这时，我的心里升起一种酸楚。父亲怕失去，怕家里再失去什么，尤其是母亲的离去，虽然母亲在时，由于生活的窘迫，整天和他吵闹，他们在一起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母亲怒到极点，有时有手直挫父亲的脑门，父亲是个老实人，没有还过一回口，只是傻笑，没有动过一回手，只默默在一旁承受。久而久之，这成了一种定势，一种惯性，父亲对此习以为常了。父亲习惯了这吵闹声来打破平静无声的日子，仿佛这样才觉得日子在前进，生活在继续。父亲以超人的坚韧在维持着那份感情，延续着这个家。母亲去了，那样突然，那样让人无法接受，父亲的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由喧闹变得无声、寂寞，甚至可怕的孤独。父亲不堪忍受，于是自己总时不时小声嘀咕，自言自语，怕忘记什么，更怕再失去什么，尤其是加重我这个独子在他心中的地位，我是他的一切，是他的全部，从每他目送我的目光里，从每次我开车的千般叮咛中，我读懂了这一切。
为了打破父亲无声沉寂的世界，我习惯了在一旁倾听，让父亲表达。我有时找一个话题，陪父亲聊聊天。有事没事陪父亲坐坐，无需过多的言语，就使父亲感到一种亲情的温暖，让父亲感知我在爱着他，他每天都在我的眼里，更在我心上。因我不能再失去他。这时我发现倾听是一种幸福。学会倾听，让父亲倾诉，就这样让生活的小溪潺潺而流，让亲情的醇香漫漫浸润我们的心灵。生活值得珍惜，家人亲情更值得守候。倾听也是一种守候，无声，，厚重，真切，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