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病梅馆记》

再读《病梅馆记》

累见不鲜杂文2025-03-25 16:47:30
每次去机关食堂就餐,都要穿过建在三楼平台上的盆景园。园子里的盆景是租来的,最近格外添了些造型奇特的大型盆景。这些盆景或嶙峋,或㞳峭,或突兀,千姿百态,鬼斧神工,给人一种峥嵘的、出乎意料的
每次去机关食堂就餐,都要穿过建在三楼平台上的盆景园。园子里的盆景是租来的,最近格外添了些造型奇特的大型盆景。这些盆景或嶙峋,或㞳峭,或突兀,千姿百态,鬼斧神工,给人一种峥嵘的、出乎意料的视觉享受。慨叹园丁匠心神奇的同时,忽然就想到龚自珍的《病梅馆记》,兹录其文如下:
“江宁之龙蟠,苏州之邓尉,杭州之西溪,皆产梅。或曰:“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为美,正则无景;以疏为美,密则无态。”固也。此文人画士,心知其意,未可明诏大号以绳天下之梅也;又不可以使天下之民,斫直、删密、锄正,以夭梅病梅为业以求钱也。梅之欹之疏之曲,又非蠢蠢求钱之民能以其智力为也。有以文人画士孤癖之隐明告鬻梅者,斫其正,养其旁条,删其密,夭其稚枝,锄其直,遏其生气,以求重价:而江浙之梅皆病。文人画士之祸之烈至此哉!
“予购三百盆,皆病者,无一完者。既泣之三日,乃誓疗之:纵之顺之,毁其盆,悉埋于地,解其棕缚;以五年为期,必复之全之。予本非文人画士,甘受诟厉,辟病梅之馆以贮之。
“呜呼!安得使予多暇日,又多闲田,以广贮江宁、杭州、苏州之病梅,穷予生之光阴以疗梅也哉!”
龚自珍是清代后期的思想家、文学家,借病梅起兴托物言志,向往“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生动活泼的政治环境。记得在中学学这篇文章的时候,不能体会到隐蔽在文字背后的思想,心中老不以为然,对“予本非文人画士,甘受诟厉,辟病梅之馆以贮之”这句,腹诽尤甚,以为是作者自我标谤,是士大夫的无病呻吟,风花雪月。随着风貌的延伸,我才逐渐领悟到龚自珍“怜病梅、疗病梅”的真境界。在这个过程中,出自幼女口中的一句话、一篇记不清出处的文章,起了相当的“催化”的作用。
我曾经带女儿去公园的盆景园,那时女儿还在上幼儿园,她对千姿百态的盆景并不十分感兴趣,一心急着去儿童游乐园。我对女儿说,你看这盆景,聚集了园丁多少心血啊,用绳拉,用刀刻,嫁接,杂交,原始的,现代的,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多少年的功夫,才培育成一盆盆景,供大家观赏。女儿问,那人们为什么要把树啊草呀弄成这种模样呢?一句话问得我哑口无言。
好象是《读者》杂志上有一篇文章,说是剑桥(还是牛津)的校园里有一片园子,里边杂草丛生,树木花草恣意生长,期间有好多学子们、教授们踩踏出来的隐隐约约的小道。文章还说,在国内,不管是什么地方,机关,学校,广场等等,只要有草坪,都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十分平整。似乎还提到北大的燕园,也是匠心十足。
我自然知道懵懂幼女的质疑和一个小人物的一篇小文章起不了什么波澜。事实是,如今一个不大的机关,仅是绿化带的维护,一年就要上百万。剑桥那个园子的这一笔的费用,不知道被领导们派了什么用场。
我还想到中国人“品莲”的习俗。士大夫们轻握三寸金莲,轻揉慢捏的时候,是否想到过女孩儿们受到的苦痛?不幸这个病态的心理,到如今不但没有消除,反面被推而广之了。如今的文明社会里,隆胸、塑臀之风盛行。裹足摧残身体,但是足部距离心脏远,即使发生感染之类的意外,对身体的伤害还可以得到控制。隆胸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发生意外,极易危及生命。裹足免了女子下田耕作,隆胸除了养养男人的眼球之外,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好处。
呵呵,说得远了。我并不是说裹足就好于隆胸,我只是怀着和龚老前辈一样的心情,对人们“潜藏”在心底的那种龌龊的、病态的心理,想要发一声呐喊。
再回到《病》文。作为资产阶级改良主义的先驱,龚自珍的追求与向往,已经超越了千百年来封建士人研究社会问题“耕者有其田”的关注点。试作对比:
杜甫疾呼:“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这是对众生肉身苦难的怜悯,是物质的追求;
“呜呼!安得使予多暇日,又多闲田,以广贮江宁、杭州、苏州之病梅,穷予生之光阴以疗梅也哉!”则是对解放思想、精神自由的向往,比之杜工部的追求,不是又进一层么?

2009-5-13于昆明
标签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