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轻愁

一纸轻愁

黠狐散文2025-09-30 13:27:14
欲静而风不止,我想睡而娘不准,大清早,母亲把我从床上拖了起来。太阳快下坡啦,母亲扯着嗓子喊,搞快吃了饭随我去麻柳坪打核桃,明天赶场准卖好价钱。父亲前两天被幺爸叫着去南坝开堪路机,月薪两千七,父亲还不想
欲静而风不止,我想睡而娘不准,大清早,母亲把我从床上拖了起来。太阳快下坡啦,母亲扯着嗓子喊,搞快吃了饭随我去麻柳坪打核桃,明天赶场准卖好价钱。父亲前两天被幺爸叫着去南坝开堪路机,月薪两千七,父亲还不想去呢,梅子今年价贱,去年每斤单价十一块,父亲瞄准时机火了一把,村里人嫉妒的眼珠子都快滚出来了,今年顶天才卖五块,父亲今年买了几万斤加工,可惜没有赚多少银子,我一年的学费还不够呢。父亲是顶梁柱,我想父亲会有办法的。只要讲念书要钱,父亲从未含糊过,“该用莫省,老子有的是钱”,父亲极爱挂着这句口头禅。父亲说这话的时候总是歪着头,眼睛瞟着谁也捕捉到的地方,我能看见他脖子上那暴突的青筋,像一根根蚯蚓。母亲说瞧你们刘家那副鬼德行,一个二个都是“偏颈子”,有锤子的钱。虽然大多数时候家里举步为艰,尤其修完房子之后,好象贷款都有十万多。父亲说怕啥,咱这房子至少二十多万呢。母亲总是左右不停地摇头晃脑,好象受了什么陶醉,表情似乐非乐,但总归不再多说。
不知何故,我总能想到鲁迅那篇《从三味书屋到百草园》写到的那个老先生读书的姿态:“铁如意,指挥倜傥,一坐皆惊呢;金叵罗,颠倒淋漓噫,千杯未醉嗬……”,当年初中教课文的蒲方权老师仿佛也是那样读书的,母亲、我的语文老师以及鲁迅的先生,我一时无从知道为什么会瞬间将他们联系起来,想象何等奇妙,有些事情想要刨根纠底解释清楚也是毫无意义的,倒不如留这样一个悬念来。想起一句话,妙的无法无天,说的是不必刻意为人就是真的为人不去刻意处世就是真的处世。蒲老师去世一年有余,我不知道他在地震当日所经受到了人间何等的苦榨,多好的一个老朋友呵,将近几个月即将退休享福了却再也无福消遣,生死无常,我且不是这样以为,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只可惜它选择了我身边的可亲之人。
我闻听那日他正在寝室午休,被龙门山一带巨大的搅动惊醒,只穿着短裤本能地跑将出门,抵达相对空旷安全的操场,稍后见大地停止起伏状,又顾及许多学生来往影响不良,他便毅然决定回去穿好衣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未料更大的地震席卷而来,原本脆弱不堪的教师宿舍楼瞬间崩塌,我的老朋友也在那一刻彻底失去了他的生命的世缘。他没有成为英雄。恐怕我根本无力来描述那撕心裂肺的悲痛,甚至坦然的接受了亦师亦友的他的离去,我的坦然已经超越普遍之上的同情和无病呻吟。母亲知道我有这样一位朋友,但母亲未必知道我们的忘年之交。叶子与根的情谊,山与水的情谊,苍穹与大地的情谊,无数的情谊,它们依照自然的铁律形成无数的包围圈,而使人类得以种族延续。人类按照自己的需要又制造出许多不同的工具来为自己服务,因此得以安全,所谓安全虽则雷同阿Q的精神胜利法,然物尽其用,正如我们所看到的那些伟大民族的兴衰一般。
“他像一头年轻的海豚,在茫茫人海里浮沉”,曼德尔斯塔姆的这句诗写的真是牛逼。母亲见我慢吞吞地样子十分不满,懒得连畜生都不如,我知道母亲气,不好再磨嘴皮子,用手在水龙头旁冲了把脸,往嘴里塞了两口米饭,便跟着出门而去。我好累啊,我真的觉着累,还没爬几步山,我便感觉脚下轻飘飘的,老踩不稳,我背着背篓跟在母亲的后面,母亲也气喘吁吁的,并且我知道母亲是真的累。但一种血脉方刚的坚决却不允许我以温婉的语气来安慰这个吃了大半辈子苦的女人。因为我听腻了她的抱怨,也仿佛见识够了她的反复无常、斤斤计较和喋喋不休,在我眼中的母亲仿佛是清漪江那越发狭窄的身躯,好象真的只剩滴水之恩了。也许是我受了唯物辨证法的观点。我觉得自己真的伟人般站在一个客观的立场来看待她,审视她卑微的灵魂所在之根由,但我还没有真正的勇气和胆识来批判和揭露那些乡村已是普遍意义上的沦丧和顽疾。我知道的沈从文以及他笔下的湘西,该是多么凄厉原生的美人。
可是在我的出生地,我却似乎敏锐地觉察到了一种古怪的传染,那或许当年还是小小的霉斑,如今早已发扬光大,蓬勃到该是爆炸的时刻了。据爷爷说,当年(究竟是哪一年)的清漪江没有几竹竿是探不到底的,抱大的鱼在江里成百上千,可是没有人去捉,言下之意,吃那做甚。而今那河里却近乎清澈见底,妄断猜测下去是不是再过几十上百年,清漪江是否会干涸到只剩一个乌托邦似的传奇,或者又一个死无对证的桃花源呢。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我在江边游泳,尚有深潭,蚂蚱子溏是我和伙伴们不敢去的神秘地带之一,因为听大人说那里面有死人的骨架,都是些胆大妄为的擅访者,后来我们敢去则是因为我们相信自己的水性,也是对于大人出于保护目的的一种挑衅和颠覆。
但我们相信水里真的有水鬼存在,不是一天两天了,谁也没见过。大部分区域才是我们固定的活动地点,淹没到颈项或着肩膀,很安全。享受童年的唯一后患是记忆的归来,正如人往往要在失去的时候才懂得拥有的快乐,那像婚姻一样越久越寡淡的罅隙,亲情的树也在悄然滋长。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以自己的天性来江,我的气质正好符合这样的规律。规律就是在规律其外,而其中也囊括了规律全部的秘密,不是吗。出生地的秋天似乎远比平原上的秋天来得早,听住在电话里的朋友说,成都热死了。说到这个朋友也是相当有趣,他一个月的话费跟生活费相差无几,无非是所谓的远方有佳人吧。住在电话里的朋友,也是当然不错的。但这里的人们似乎不比那些平原上的市民穿的更厚,因为劳动汗勤的缘故,薄些理所当然。按照父亲的推测,这两三年这边是最好攒钱的,只要肯费力,一年下来再怎么说几万是有的。
已经是废墟了,这里天天都在重建,而且和那红色标语说的一样,平通的明天更加美好。我表示怀疑,重建,这里除了那些屋舍,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重建,那些曾经风平浪静的心能重建吗,重建即是最大程度的抹消灾难的罪愆,我这样理解。永通街上那文革时期留下来的标语还能重建吗,知识告诉我那就是历史,历史不能重建,对于历史的无知是我们这一代普遍的悲哀,我能说些什么,有人见过真正的流星,我们知道的流星却是F4。被掏空了的梅子树依然葱郁,在阳光的敲打下竟意外显现着神气的金子般的光芒,昨夜的露水还轻轻挂在枝头,像神的眼睛。我和母亲穿过蛇形的土路,矮矮的玉米林,终于到了自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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