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径情怀
古语云,“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但何为知己?我偶得一答案,“知己就是懂你的人。”细细地说,就像有些人会一直刻在你的记忆里,即使忘记了他的声音,忘记了他的笑容,忘记了他的脸,但是每当想起他时的那种感受,是
古语云,“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但何为知己?我偶得一答案,“知己就是懂你的人。”细细地说,就像有些人会一直刻在你的记忆里,即使忘记了他的声音,忘记了他的笑容,忘记了他的脸,但是每当想起他时的那种感受,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在我生活的每一个阶段,都有些这样那样难忘的小径,或婉转流连,或曲径通幽,或独辟蹊径,或柳暗花明,或清风徐徐,或书声琅琅,就像一个个我的知己,默默地、执着地、又不倦地陪伴着我的脚步。每次走在这些小径上,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风景,听着似曾相识的歌曲,整理着意犹未尽的思绪,然后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发现,原本费尽心机想要忘记的事情真的就这么忘记了。这就是知己的力量。
第一条小径,是我读小学时每天要走的路。从我家出发,循着窄窄的街道向西前行百米,再向南转,沿着一条长长的城内河步行,再向东过桥,就到学校。路的一侧是高矮不平的诸多破旧的平房,另一侧是几家疲惫不堪的小厂,虽有些脏乱,但可贵在路两侧平房里有很多同学的家,每天上学时,可以清晰地看见各家温馨的灯光,还有熟悉的豆浆、油条、热干面、小笼包的味道,更有孩子缠绵不起的呓语。一边走,一边有同学加入,就像山泉汇进了小溪,小溪又汇进了江河,一直汇进了每个孩子童年的记忆。这条小径很不起眼,没有路灯,没有绿化,路边的河水也是黑乎乎臭烘烘的,但他是我们睁开眼睛看世界的第一个窗口,就像黑黑的胶片,拉进了千家万户的苦乐哀愁。当然,这样的小径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漂亮的沿河大道和一片干净整洁的居民小区,小区的一楼都是门面,各家的灯光已变得需要仰视,高度不高,但却似乎已经遥不可及。
第二条小径就敞亮了很多,那是我在四川上大学时,图书馆侧的一条石板路,更确切地说是一段青石板的台阶。图书馆建在半山坡,拾阶而下,两侧是茂盛的灌木丛,虽不事修剪,但也有种散漫的韵味。其间点缀着几棵高大的梧桐,梧桐下修了不少石凳,石凳上当然也发生了很多故事。台阶的最高处可以看到学校的全景,最矮处接着进入图书馆的一条林荫小道。这条小径之所以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是在其间流连的多,为了背书遍踏了他的每一个角落,二是一念起那段青葱的岁月,记忆深处的这条小径就会浮现眼前,会散发出那种灌木丛中青青的味道。很多年以来,很多个心灵疲惫的间隙,都会让我想起当年走在这条小径上的我,步履轻快,灵台清朗,没有恼人的愁思,心中充满着“仁者不忧,智者不惑,勇者不惧”的高远,眼里望着的都是无尽的前方。记忆已经过去十二年了,不知这条小径在5.12地震的洗礼中,是否还健在,走在上面的学生们是否还那么步履轻快。
第三条小径在长江边,是记忆中最美的一条。那时我刚刚大学毕业,在重庆工作,住在公司在南岸区的一个加工厂的家属院里。从家属院出来向北直行,不足百米就能达到长江南岸。那是十年多以前,江岸边还没整治,绿化和步行通道都没有完善,杂草很多,人却不多,但贵在安静。我常常是择一个小土堆,有时甚至是搬一个小凳,就坐在岸边。江岸很高,触不到水,但是能清晰地听到江水拍打岸礁的声音,傍晚的时候,还能看见长江大桥上川流不息的车灯和岸两侧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风声、水声、车流声,汇集在耳边,像一首婉约的小夜曲,轻轻地、柔柔地、渐渐地弥漫在空气中,让你无法自控,然后沉醉,洗去一身疲惫。我忘记不了那种氛围,就像我无法忘记初入社会的那份稚嫩的无奈。还好,有小径伴着我,他从来不说话,就是这么静静地陪着你走,你走多远,他陪着你走多远;你累了,他让你靠着,想想,歇歇;你哭了,他不会帮你擦眼泪,还是那么静静地陪着你,直到你重新振作;他没有说话,但他告诉了你,君子的力量永远是行动的力量,而不是语言;他还在告诉你,如果你不总在想自己是否幸福的时候,你就幸福了。
这样的小径知己,还有很多。他真的很懂你。当你看不清楚、看不明白的时候,他教你要多看看心灵,少看看世界;当你困苦难当、无法自愈的时候,他教你没有什么过不去,只有再也回不来;当你失去方向、彷徨无助的时候,他教你幸运之神的降临,往往只是因为你多看了一眼,多想了一下,多走了一步。
写到这里,我不禁想起了史铁生在《我与地坛》中所写的那句话,“因为这园子,我常感恩于自己的命运。我甚至现在就能清楚地看见,一旦有一天我不得不长久地离开它,我会怎样想念它,我会怎样想念它并且梦见它,我会怎样因为不敢想念它而梦也梦不到它。”他还说到,“太阳,他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都是旭日。当他熄灭着走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际,正是他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巅布散烈烈朝辉之时。有一天,我也将沉静着走下山去,扶着我的拐杖。那一天,在某一处山洼里,势必会跑上来一个欢蹦的孩子,抱着他的玩具。当然,那不是我。但是,那不是我吗?”
我想,其实地坛就是史铁生自己。小径,也许就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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