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乡镇廿年
在乡镇工作的廿年里,让自己泪流满面的时候并不多,而第一次泪流满面是在刚刚上班不就的那个清晨。1990、1991年是计划生育正疯狂的年月,据说某一个领导人言及计划生育工作的时候曾说过“宁可家破,不能国亡
在乡镇工作的廿年里,让自己泪流满面的时候并不多,而第一次泪流满面是在刚刚上班不就的那个清晨。1990、1991年是计划生育正疯狂的年月,据说某一个领导人言及计划生育工作的时候曾说过“宁可家破,不能国亡”,或许这是对计划生育工作意义的强调,把计划生育问题提高到了国家兴亡的地步。当时的我就是这样理解的,觉得那些违反计划生育的所谓“对象户”,都是危及国家安全的罪人、敌人。现在知道,不能让百姓有“家”的“国”,才只有亡路一条。
怀着刚刚参加工作的热情、怀着对那些违反计划生育“对象户”的痛恨,与那些热情高涨、乐此不疲的乡干们加入了乡里轰轰烈烈的计划生育工作队伍。
后来才知道,乡干们为什么会对计划生育工作队趋之若鹜:每一次计生突击都会令一些乡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因为每次计生突击除了能得到丰厚的分成之外,更可以攫取更多另外的利益。那个时候因为已经把那些“对象户”当成了敌人,计生工作队所到之处扒房牵牛、株连家属,岂只是“叫嚣乎东西,隳突呼南北”能形容的?绝对是“秋风扫落叶”之势,只要是我们需要的,从床、柜子、自行车、缝纫机,到切菜板、火钳子,都可以随手而取。我曾亲眼看到一个乡干,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穷鬼,什么也没有”,然后捡起了人家的擀面杖悻悻而去。我也曾随工作队到一个村口,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看到我们“哇”的一声哭喊着、叫着“妈,他们又来了”。孩子的恐慌、无助、惊惧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会闪现在我的眼前。
那时候,我的住室就挨着乡政府的大礼堂,每至计生突击,这里就成为关押“对象户”的关押点。其实,这里也并不完全是对象户,“该扎不扎,抓她娘家妈”,所以这里还有许多株连的对象,每一个人在每一个工作队眼里都是“钱”。一是要交看管费,二是要在外面的家属交钱赎人。每至夜晚,便会有几个乡干,喝点酒,把其中的一些人提出来,怒喝一声“就你,还违反计划生育哩?”,接着便是拳脚、棍棒。据说是他们一般是让提出来的人先跪下,然后再揍。随着他们的呵叱、拳脚、棍棒,发出的是声声、阵阵的“妈呀”、“爷呀”的哭叫、求饶。我曾经问过他们,与这些人无怨无仇,何苦这样难为他们呢?他们说:你不懂,这些人不打不中。还有一个对我说:这样,他们出钱出得利。而这些乡干却并不是坏人、恶人,他们对工作也很有上进心,对妻子有是情感的丈夫,对孩子是慈严的父亲,对父母是孝敬的儿子,对朋友也会有着一份侠义,但却是他们能对那些无助的人饱以老拳!后来我知道其中的原因:除了可以获得现实的利益、实惠外,那种破坏、打人能够给人带来莫名的快感,而这种快感会推动着人们去更加疯狂地制造快感。“文化大革命”为什么人们对批斗会乐此不疲?因为看着以前高高在上的权贵、权威,如今可以任人推来搡去,双臂反捆、高帽悬悬,大概也可以带给人极大的快感。还有斗地主、分财产,还有打家劫舍,其中的刺激与快感怎么能不吸引人呢?
人不是兽,但人内心深处蕴藏的丑恶与凶残会远远地超出兽性。
那又是一个天刚蒙蒙亮的冬日清晨。计划生育工作队基本上是在晚上、早上出其不意,叫做“捂趴窝”。我们工作队进入了一个小村庄,包围了一所房院。只有妈妈带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两个人,在简陋的厨房里做饭。印象中“妈妈”好像是对象户的嫂嫂,我们大声呵斥着:“鬃啄睦锶チ耍俊保耪馊荷逼谔诘牟凰僦停∨⑶忧拥仄嗽诼杪璧幕忱铩N颐撬南麓蛄孔庞惺裁粗登募沂玻豢吹郊彝剿谋冢黄度缦矗依锏钠渌艘捕疾恢ハ颉N颐遣唤行┦U谡馐保幻芯榈南绺稍谝桓霾黄鹧鄣牡胤椒⑾忠欢炎急缸龉撞牡哪玖希蠹胰缁裰帘Γ映ひ簧汉龋骸鞍颜庑┨ё撸 薄4蠹倚朔艿木鸵郑患詹呕骨忧拥卦诼杪杌忱锏男」媚铩巴邸钡囊簧罂蓿烂仄松碓谡庑┠玖仙希盒牧逊蔚暮暗溃骸安唤心谜獍。馐俏乙难剑 薄:⒆拥哪枪善疵⒂胛颐歉战鹤邮钡牡ㄇ优腥袅饺耍乙幌伦诱谀抢铩6映び诌汉鹊溃骸袄ィ 薄R桓鲂」媚镌趺茨芫鹎亢旱乃豪踉畔笠煌贩⑴男”樱廊幌蚰玖系姆较蚩藿凶拧⒊懦遄牛纠从Ω檬翘煺胬寐乃幢派渥懦鸷薜幕鸸狻V钡铰杪杷浪赖乩怂胖棺×顺宸妗1ё怕杪璺派罂蕖:⒆拥目奚佣磕驳拇遄镆恢贝酱逋獾目跻袄铮撕芫谩⒑茉丁N液芸斓刈叱鲈鹤樱谝桓鑫奕舜Γ煤⒆拥目奚寤髯盼业亩ぁ⒒鞔蜃盼业男姆浚劾狍牟煌B湎拢嵫垭手锌醋潘窃谖眦爸刑ё吡四玖希⒆拥目奚廊辉谠鹤永镆徽笠徽蟮仄醋拧?
廿多年过去了,每每想及此事,小姑娘的哭声依然不绝于耳,孩子如炬的眼光依然在灼刺着自己,泪水每次都会溢出眼眶。当年的小姑娘今天或许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但愿她童年受到的伤害和埋下仇恨,能被现在已经变化了的社会和生活所抚平。
在离这个村子不远的省道旁,也有一户对象户,大概比较殷实,红砖到顶的平房,我们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坚壁清野,全家出逃了。一无所获的工作队便摘卸下了一付大门和两扇新式的大窗户,空洞的门窗正对着大路。在那两三年里,每次从那里路过,我都会静静地望过去,卸去的窗户如同两只眼睛,和我对望,更多的时候,在这双无声的眼睛了我读出的是无助、控诉,还有深深的怨、长长的恨。
直到2005年,法制。人权的概念已经被人们熟知,然而,这一年县里的计划生育排名落后,县里有要搞以此大规模的突击。抽调县直单位分包到村,协助乡镇来以此大突击。
当然不可能再象80年代末90年代初那样疯狂了,但是乡里的领导一再在暗示出格一点也不要紧,可以带人、拿东西。依旧是夜间行动,我带着县、乡、村十几个人的工作队入村进户,村支书拿着对象户底子一户一户地要钱、要人。
到了一户人家,村支书就告诉我:这一户是罚款对象,男人在外下煤窑,有钱不交,这一次一定要把人带走,才会榨出油水。一二十人呼啦啦乘着黑夜一下子进了他们家的院子,一家人还没有回过神来,村支书兴奋地小声对我说“男人在家,刚回来,肯定有钱,你可不能心软”。因为寻觅多日的对象终于出现,村支书怕跑了人,直接带我们闯进了房间。而我看到的却是温馨的一幕:远方归来的矿工,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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