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家贫，却天生爱书，看到好书，就把没用的破铜烂铁，卖钱把书买回来，忘记吃饭，熬夜读书。新书总是太贵，那是最贵超不过五元，最低才几角钱。在我的印象中钱稀，每每看到书架上的新书，急得我来回打转转，最后只好望书兴叹，悻悻而去。我清楚的记得那年腊月初四，我跟着父亲赶集，看见一个长满花白胡子的老人，蹲在那里手端着若长的烟袋，一口一口的抽烟，跟前摆着十多本旧书。我为之一振急急忙忙赶过去，蹲在旧书摊前翻书。有本繁体字的《红楼梦》，没有封面，没有结尾，中间好几页被人撕走；有好三本《人民文学》，虽然洒上了墨水，字迹却清晰可辨。此外，还有《毛泽东选集》、《红旗》杂志，三五本新崭崭的《东北民兵》。我把旧书翻腾了四五遍，那抽烟的老人才和我搭话。
“这书便宜，给钱就买了。”
“这两本书，多少钱？”
我指着一本《红楼梦》和三本《人民文学》。
“看你人小，我也不欺负你，你给4元。”
“我只有三元。”
“人小鬼大，我告诉你，少一个镚子，也不给你。”
我正在和老爷子来回拉锯似的砍价，碰见了以前教私塾的二先生，在文革期间我爷爷曾保护过他，在游街时他犯了胃病，我爷爷悄悄的给他一片止疼片，他少遭多少罪。
“老张，这是老王的孙子，孩子喜欢看书，三瓜俩枣就卖给孩子，你个老东西还想指望那几本破书发财。”
老张仔细看看我的脸，嘿嘿的笑了。
“这个小东西，长得还真像他爷爷。好了，看在你爷爷的份上，三块就三块吧。”
“老爷爷，两元五行不行，给我留下俩个烧饼钱。”
“好了，我不跟你计较，小崽子才这么大，就知道计较事，这一点就不如你爷爷厚道。当初我们在你们大队下乡，你爷爷啥好给我们做啥东西吃。你个小崽子，比你爷爷奸狡多了。”
我没事的时候，就给爸爸妈妈念书上的文字，有些字不认识，没字典，就胡蒙乱砍。爸爸听得津津有味，咧着嘴笑。爷爷要到集市上置办年货，死缠活缠，坐着驴车上集，心里面恋着那个旧书摊。爷爷给我五元钱，过年买双响炮、买小挂鞭炮。我转转悠悠来到旧书摊，那个老人依旧蹲在那里抽烟。旧书摊，很少有人光顾，非常清冷。书里落满一层厚厚的尘土。这次，书摊上有了不少新书，线装本的《论语》，纸张发黄，里面全是毛笔小楷，让人赏心悦目。很可惜，那时还没学古文，看了一眼，不知所云，只好随手放下，把所有的书翻个底朝天，看到了一本残缺的《水浒传》，厚厚的，文字小而密集，我才用一元钱就把书买到手，回到家里捧起那本书，起早贪晚的看，那年除夕，我给爷爷讲一段武松打虎，讲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爷爷听得眉开眼笑，用手抚摸着我的脑袋，很感慨的说“还是多念书有好处，你讲的故事跟瞎子唱的大鼓书一模一样。”
爸爸上集买卖东西，我就跟在他后面，在集上帮着看摊把吃冰棍、吃烧饼的钱省下，在小小的旧书摊里，寻找着属于我的惊喜。《青春之歌》、《第二次握手》、《艳阳天》、《铁道游击队》我都是在旧书摊上买的。书看的多了，写作文的时候，写得特别顺溜，我的作文经常是满分。在初中的时候，老师让我讲语文课，我讲了许多课本之外的很多知识，从四大名著，到梁祝到孟姜女，虽然不是头头是道，却让同学们目瞪口呆，有些问题都把我的课任老师都难住了。于是，同学们给我起了一个外号“大词家”，那意思就是说，我在遣词造句方面，有两把刷子。
现在，我跟着同事们逛街，经常开小差，时间长了，有人摸透了我的习惯，到左近的旧书摊，保证把我擒住。现在的旧书比以前贵多了，最多超不过十元钱。比如我那本心爱的工具书《办公室工作实务全书》新华书店卖二百七十元，在旧书摊我却只花十元，真是物超所值，一直摆放在办公室的书橱里，遇到疑难问题，随时可查，真是太方便了。
前几天，我到赤峰办事，别人都扎进时装店里选衣服，我打了车，到旧书摊，进行所谓的淘宝。这次不虚此行，无论薄厚，每本书均以五元钱出售，多买还可以商量。我相中了《半个世纪清华情》、《写作》1995、1996合订本，我毫不犹豫的买下。人们都笑我痴，不考大学，不想升官，看书没用。再说，你都有笔记本电脑，用无线网卡随时上网，想看什么到网上一搜，啥东西没有。我只是憨憨的笑，还对旧书摊感情难舍。为什么，我想就是一种乐趣。比如，有人喜欢钓鱼，一天天蹲在河边，不见得钓上几条鱼，却乐此不疲。我喜欢旧书摊，多半是因为钱紧，能在这里买到最心爱的好书。过去很多珍贵的图书都能在旧书摊里找到，比如文革期间的杂志，上海书局编印的线装本《诗经》、《论语》等等。在发黄的书卷中，感受着前人的智慧，独品历史滴落的书香。
在城里办事，一有空闲我就会钻进旧书摊，仔细的寻找着心中的期待，发现一本好书，就毫不犹豫的买下，午饭的时候，便算计成本，少要一个菜，少喝一瓶酒，不能超出成本指标，怕被老婆问责。
我爱逛旧书摊，这个恶习恐怕永远也改不了啦。

2010－7－22内蒙古赤峰宁城